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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口，她又望着对面紧闭着的房门失神了。可还是忍住不去看，抬腿走出庭院，忍住不去回头，她怕她回头，就会舍不得。

作别一家老小后，她才骑上自己的坐骑，那匹如雪的白驹，向城门疾驰而去。

她是在军营里发现它的，当时颜凌曦才做大将军不久，她不敢继续使用自己曾经的坐骑，也不敢贸然去驯服颜凌晨的坐骑，马儿与主人相处久了，是认人的。于是她只得另行挑选一匹良驹，也就是在那时，她发现了它。它不像其它战马那样，休息下来的时候就悠闲地吃草，而是自娱自乐地满场疯跑，它不如其它马匹健壮，可是那四只马蹄却异常有力，以至于在接受完严苛的训练之后，它还有力气跑来跑去。颜凌曦去马场的时候，正见识到它非凡的耐力，可颜凌曦更想要挑选一匹精壮的老马，这样精力旺盛的小马，难驾驭不说，单心性就不如老马更善解人意。可是不知怎的，这马见到颜凌曦，便欢快地跑到她身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颜凌曦不理她，伸手去摸摸旁边一匹马的鬃毛，它便跟在后面“咴咴”地叫，颜凌曦走到哪儿，它便跟到哪儿。颜凌曦止步，它也止步，颜凌曦回头看它，它便讨好地叫。颜凌曦拍了拍它的头，翻身骑了上去，刚一坐稳，它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她心下暗暗决定，就是它了。

她给它起名箭羽，单字分开解释为它的速度像弓箭一样迅速，它的体态如羽毛一般轻盈，而两个字合在一起又是另外一种解释，箭羽，众所周知是弓箭尾部粘贴的羽毛，其主要作用是在箭的飞行过程中保持稳定和平行，让射出去的箭既准且快。这也正是它给颜凌曦的感觉，虽然性格毛躁，但骑在它身上，却让人莫名地安心。它陪伴颜凌曦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段，陪她去乐邑，陪她杀败燕军，陪她攻城掠地，如今它已是她最忠诚的伙伴。

第四十四章

颜凌曦骑马立于城西门口，远远的看见皇帝所乘的马车朝这边驶来，马车后面跟着一队步兵。皇帝出巡，百姓退避，却总有那么几个想要看热闹的，偷偷地趴在窗边朝外张望，似乎并不想错过这一盛大场面一般。

颜凌曦跳下马，单膝跪在马车前恭迎夏侯南烈下车，夏侯南烈扶起她，唇角微微弯起，双手落在她肩膀拍了拍，而后转身接过宫人呈上的酒盏，递予颜凌曦道：“朕预祝凌晨，马到功成。”

“谢陛下。”颜凌曦接过一饮而尽。

“朕……”夏侯南烈想要说些题外话，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并没有瞧见夏侯玟沁来送颜凌曦，又见颜凌曦一脸的郑重，遂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颜凌曦拜别夏侯南烈，纵身上马，呼啸而去。

三千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起，尘土飞扬。

夏侯南烈望着沙尘中那朦胧的背影，轻叹着，也不知道如此骄纵是对是错。

颜凌曦率领三千骑兵，日夜兼程，果然不出五日，便到达了桂陵。

她刚一进城，守城武将立即迎了过来，为首的那名将军姓林名淮，守城也近十年，一直尽忠职守，保一方安定。那林将军见到颜凌曦立时喜笑颜开，他道：“有颜大将军在此，我等便放下心了，此后万事均听候将军差遣，一切以将军马首是瞻。”

颜凌曦笑着回道：“林将军言重了，我资历尚浅，许多事情还要劳烦各位将军提点才是。”

林淮道：“将军说笑了，听闻将军九岁随父征战，十二岁便上了战场，十四岁就做了先锋，十八岁为国除奸，如今将军也不过才十九岁，却已是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将军，又在乐邑之战中击溃燕军，如此丰功伟绩，实叫我等钦佩。”

颜凌曦笑了笑，十八岁以前的功绩，是属于颜凌晨的，她幼时虽也上过战场，却总是拖哥哥后腿，就连那次……也是。十八岁以后的功绩，也当是属于颜凌晨的，因为她早已经下定决心，要替颜凌晨活下去。她常常告诫自己，现在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与颜凌曦无关，她只是替代颜凌晨在接受着所有的荣耀、人、事物、感情……

林淮又道：“未料将军如此神速，五日即到，接风酒筵还未及准备妥当，现下先请将军及众将士稍事歇息，我这就命人去准备。”

颜凌曦忙制止他道：“眼下战火随时烧到这里，不宜饮酒，且我初来此地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了解，一切从简吧。”

安顿好那三千骑兵，颜凌曦和林淮便召集了众位将领议事。

颜凌曦此前一直有所疑惑，世人都知道晋国是以文治国，有识之士倒是出过不少，比如她的师父纪泽便是一个，又比如柳倾惜也算一个。但据她的了解，晋国兵力不足、晋人体质也较魏人弱些，赵国的中兆原本是属于晋国的，在许多年前的一次战役中被赵国夺了去，许多年后，赵国又妄图以中兆做跳板，大肆侵略晋国，却不知为何被卡在临县这里，久攻不下。

颜凌曦问林淮：“晋国派何人出征？可是大将军肖穆？”颜凌曦在晋之时见过晋国大将军肖穆，他也是一员猛将，在晋国是少有的青年将领。

林淮摇了摇头：“不是肖穆，却也不知道是谁，听说是新科状元郎，初时我以为是何等厉害人物，结果探子回报说只是一黄毛小儿，我听闻后曾笑说晋国竟是无人了，派了这么一个书生前来，未料却是小看了这状元郎，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守住了城门不说，赵国不断往临县派兵，晋人居然能安守一月之久，实在令人惊叹。”

颜凌曦皱眉：“晋国还有这等人物？可知他姓名？”

“不知，只知姓柳。”

听说姓柳，颜凌曦心中“咯噔”一下，是她所熟悉的柳家人么？对方是男子，又是状元郎，可是柳倾惜的弟弟柳倾程？可是以她对柳倾程的了解，考上状元嘛，或许可以借着柳倾惜的才情蒙过去，至于领兵打仗，实在是不靠谱。或许只是同姓的人吧，毕竟柳姓在晋国是大姓。

“派人再去探，不光是这将领的来历，也要探明晋国的战意，还有赵国那里也不要松懈，随时有可能会突袭我们，要小心提防。”颜凌曦说完，众将士忙应是。

林淮问：“我等不明赵军企图，且晋国又未向我军发出救援请求，所以连日来只是隔岸观火。不知在将军看来如何？”

颜凌曦道：“林将军做得没错，若我们贸然出兵，却也落不得什么好处，怕晋国反倒要怪我们多管闲事，再观察观察再做打算。”

有将领好心提醒道：“大将军一路辛苦赶来，眼下桂陵尚算安定，将军还是先去歇息才对，至于其他，也可明日再议。”

颜凌曦不好推托，只得随士兵进到为她准备的房间休憩。

大抵是一路颠簸过于劳累了，头刚一挨到枕头上便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没有做梦，一觉醒来已经天黑了。

颜凌曦带来的三千骑兵与桂陵的三万守兵一同驻扎在城外，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军营巡视。

此时士兵们正在吃饭，因为颜凌曦的到来，军中又加了餐，士兵们见到她很是欣喜，高声问好。颜凌曦示意他们继续吃饭，不要因为她的到来而显得拘束。随后她也坐了下来跟士兵们吃起同样的饭菜，随行的林淮等人见状，也跟着坐下。

也有人认为这举动不妥的，却被颜凌曦所反驳，颜凌曦说：“我并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就轻看他人，在我看来，我大魏的军士都是我的弟兄，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保家卫国。你们既然从军为国，便是把性命交与了我，而敢把性命交给我的人，我又如何能够不去正视呢？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敬重每一个赶赴沙场的兵士……”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士兵们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在场的人无一不佩服这位少年将军的。他地位高贵，却总是身先士卒；他尊敬每一位士兵，甚至愿意与他们分羹同食，这如何能不叫人感动？为着这样一位将军，为着这样一个国家，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无悔！

颜凌曦离开大梁之后，军中的事务交由颜凌霄及其他几位将军暂代处理，颜凌霄的性格像级了曾经的颜凌晨，做事耐心又细心，军中的将士也都十分喜欢他，因为他总是带着笑意，并不像颜凌曦一样板着一张脸。

大梁城的清晨和往常的每一个清晨似乎都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少了颜凌曦一人，似乎并没有影响什么，一切如常。但是对于另外两个女人来说，却是漫长又揪心的等待。

自打夏侯玟沁知道了颜凌曦的真实身份，便期盼着每天都能见到她，虽然不能贸然去相认，但只要每天都看见她，她就会满足了，至少这个人还在她的生命里，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想要她坦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她还记得颜凌曦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不会去在乎她喜不喜欢你，只是能经常见到她，看到她好，自己就开心了吧。”可是颜凌曦这么突然地走了，不在自己身边了，她看不到她了，她开始不适应起来，既见不到，又怎知她是否安好？又如何放下心来？如何有快乐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