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楹觉出一双微凉的手指在描画着自己的眉眼,又有人的呼吸凑到面前极近处,带了几分神秘的口气问:“你……喝醉了么?”赵楹一听便晓得这人已然喝得过头了,便抓住他的手,“嗯”了声答道:“我是醉了,说罢。”
严鸾却笑得浑身微微颤抖,带得体内抽动,便引出一声没咽下去的绵长呻吟。他醺醺然笑得够了,便拿手指去逗弄赵楹胸前的敏感处,又伏上去轻轻呵气,吐息间尽是浓烈的酒气。赵楹被他撩得着实难忍,正要阻止,忽听他模糊道:“咱们都是扯谎惯了的人……你说是,我偏不信……”又听他微微叹了口气,“可我却是真醉了……你大约也不信。”说着又去端碗。
赵楹刚想说“别喝了,我信”,便又被酒盏喂到嘴边。慢慢啜着,估摸他大约醉得狠了,便试探道:“我喝不倒的,你说罢。”
身上的人果然静住了,片刻之后缓缓晃起腰来。酥麻的快感顺着脊椎漫开,严鸾揽住他脖颈,柔软的唇贴上耳廓——无声地轻轻阖动了几下,便倏忽离开了。
赵楹愣了楞,随即近乎急躁地抓紧了他,逼问道:“你说甚么?说出来!”一面在黑暗中闭了眼,专心捕捉着声音。
灯花吡剥一声微弱地炸响。
严鸾又轻声笑起来,尽力抬起腰臀,重重磨了一下那处敏感,自顾自喘息了几声方又挨近了他,似是端详了半晌,终于开口时说的却是别的话:“又扯谎……怎么喝不倒?我头一回见你,不就喝到逃席……我还记得清楚,清楚得很……”赵楹一听他口气便觉不好,抬手去解蒙眼的腰带,却被他胡乱抓住了手, “别,别动,听我说……”
只好不再动弹,听他的醉话。
严鸾却不急着开口,只扯着那手自衣摆下探入,按上胸前硬起的乳尖,来回刮擦。赵楹会意,脱开他的抓握,用带了薄茧的指尖摩挲着那颗细小的乳珠,下身慢慢抽动。坐在身上的人轻缓地呻吟叹息,随着动作慢慢摇摆迎合。
那还是顺康二十一年,入冬便冷得吓人。老安王在藩国的府邸里开了筵席,要给世子庆生祝诞。凡本省过了秋闱的举人,都被一股脑请了来,挤挤挨挨坐了一院子,要做所谓雪中赏梅的雅会。
“你那时……恁地耐不住酒……我躲出去,你竟也被灌得逃了来。还敢夸口酒量……”
赵楹闻声便忍不住一声笑,眼前忽现出那景象来。王府后园尽是一片雪白,嵌着一块浅灰的结了冻的湖面。白与灰的边界,石头上坐了个年轻人,弓着背将双手压在袍下取暖。
又听他道:“我那时冷得很,谁知道竟是进不得屋里……还要赏雪呢……只好逃出来……却被你逮个正着,真是难堪……”说着兀自轻轻笑了,“……谁料到你带了手炉跟点心来呢……我那时年轻自负,对着暖炉也不敢伸手……怕丢了穷酸颜面……”
赵楹在他胸前摩挲的手指停了停,忽掐了一下,扯了嘴角笑道:“这有甚么丢颜面的?我还不是来躲酒。”
这句实是假话。专程送东西来,虽仅为结交拉拢,却也要顾及着被施舍者的自尊,只好临时胡编个瞎话,叫他不必太过尴尬。严冬酷寒,这人也仅穿了件薄夹衣,终于接过暖炉的手上无名指小指上冻得发红肿起,方才在桌上连筷子也拿不住,只好不吃。
严鸾昏沉沉摇头,散逸的鬓发拂在他颈上:“从前羞于说起这些……如今……却是不惮说的……我曾受过你们的衣食之恩……却从未回报一二……”他蓦地有些激动,手指抓紧了赵楹的肩膀,“奈何你们父子……狼子野心……叫我如何回报?陛下将皇子交予我,便是性命社稷之托……叫我如何……”
赵楹本是沉默,听他说到后来,连口中“陛下”早变成先皇也忘了,便晓得已是醉得糊涂,只好伸臂扣住,底下一阵急重顶弄,将人撞得筋酥骨软地低低呜咽,立时便哆嗦着泄了。
等了片刻,伏在身上的人仍旧没有动静,赵楹想着大约是累得睡了,正要起身,忽听他枕在肩上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情欲发泄后的沙哑:“哪个男儿没有雄心野志……我毁你一世……理该恨我入骨……”
赵楹胸口一紧,忙扯了蒙眼锦带,伸手摸去他脸上。
灯火早已熄了,屋内是无边的暗夜,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何神情。赵楹叹了口气,反复抹着他面颊,手指扫过湿漉漉的睫毛,“别哭了……”
其实这大约算不得哭,既无抽噎,也无哽咽,触手只有一片冰凉的水迹,不断地自指间流淌下来。
这场交欢终于到了最后关头时,两人已经滚在了地上。毛裘斗篷本被披在严鸾肩上,此时却垫到了身下,随着两人的纠缠揉来扯去。
赵楹疯了似的重重顶撞,郁积的心绪一时尽数溃散,混着肉欲在体内冲荡翻涌,却不是极乐,竟是痛极。严鸾半昏半醒着任由索求,一双眼却始终微睁着,也不知是看着他还是被弄得失了神。赵楹喘息愈发痛苦急重,绷紧的身体连带着胯下开始不安地跳动,甚至听得到皮肉下血液的呼啸和心跳的轰响——他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于是索性彻底放纵开,在高潮前的眩晕中死死抱住身下的人,剧烈的喘息声中甚至听不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跟我……一起回封国……”
习惯性地迅速抽身时,腰后忽被一条腿无力地勾住了,朦胧中见严鸾轻轻摇了摇头,近乎盲目的直觉叫他重又深深送入,一阵抽紧,热液立即喷溅而出,一股股尽数洒在甬道深处。
严鸾被激得微微痉挛,绞藤似的缠紧了他,下身也吐出一点淡白的精水来。赵楹脱力般一动不动地压住他,贴合得不留丝毫缝隙。待交叠的喘息渐渐平息,严鸾略微动了动腰,粘滑的稠液从身后的嵌合处缓缓溢出。他闭了眼,慢慢抬手搭上身前的脊背,微不可闻道:“傻子,若落到离京之国的地步……如何还能决定我的去留……”
沉甸甸压覆于身的躯体变得一片死寂,似乎连呼吸都失去了。严鸾摸了摸他的背,如同安抚一只深陷铁笼的野兽。一旦结束了炙热的情爱,寒气便四面侵来。他觉得有些冷了,便将另一只手臂也搭了上去,松松将人搂抱住。
肉体的温度隔着衣物透过来,他轻声呼了口气,喃喃道:“你真暖和……”
头上是狭窄的一方天窗,朦胧闪烁的星辉已经消隐,换做点点银白的轻絮飘落进来——腊月的第一场雪。深重的困意笼罩上来,然后是沉黑的梦境。
赵楹骤然清醒时,明亮的天光已经穿透窗格照射进来。海浪上平缓的起伏换做了马车中快速的颠簸,他独自醒来,宽敞的车厢内充满着微苦的香气。赵楹掐灭了角落燃着的安神香,猛然推开窗户。雪已经停了,漫山遍野的白光晃着眼睛,车外随行的侍卫身着飞鱼服,尽是陌生面孔,闻声迅速靠拢过来。为首的一个抱拳道:“我等奉陛下圣旨护送王爷回京,万望王爷海涵!”
赵楹沙哑道:“严鸾呢。”
侍卫道:“严大人另有缇骑护卫,并不与王爷同路。”
赵楹闭了闭眼,“今日是何日?”
侍卫答:“今日鸡鸣时分船队靠岸,平旦上车出发,乃是腊月初三。”
赵楹倚上背后的织锦隐囊,摸了摸袖袋和腰间,印信、匕首都没了踪影。只有漫长的颠簸路途,无休无止地被抛弃在飞驰的马蹄声之后。
第二十六章
严鸾回到京中的府邸时,已是腊月十九。锦衣卫们自登岸前夜一路跟随,沿途更换,此时便又催请他快些入宫面圣。
彼时严鸾正在寝室中洗沐,一浸到热水桶里,身子便沉得站不起来,只朝外道:“待我稍作熏沐。”又加了一句,“烦请缇帅替我向陛下报个平安,不必驾临亲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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