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止钏说了某年某月某日,董历掐指推算了一遍说,“不犯诸戒,没什么稀罕的啊。你莫不是服了什么秘丹?”
薛意儿从床上坐起来捋捋头发,“你们知道狈的故事吗?传说它前足短,只能搭在狼背上,用两只后腿行走。其实狈不仅有腿脚上的缺陷,它还有视力上的缺限,两只眼睛加起来都看不清十米外的东西——就这样稀里胡涂的高度近视,它的话能信吗?”
“我没听说过,这是你自己编的。”董历挖苦她,“你面对面都没看出那是只狈呢,还说它眼神不好,我看眼神不好的是你。你该去配副眼镜。”
晏止钏一想到薛意儿戴着眼镜招魂作法的样子就笑了出来。“我不炼丹药的。修真之道贵在炼气调性,外物……”
“修性炼气,总是偏枯之门,这可是几千年前……唉,算了算了,这方面我们的看法真是不太一样。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说主要的吧,你没有服丹药,也不是八字难得之异人,狈精觊觎你什么呢?它和那只狼百年苦修,虽未炼成人身,但功夫不算浅了。一般的材料恐怕还不入它们眼,对你出手,必有重图。”
董历想了几个钟头,没有结论,只好将这问题暂时搁起。反正狼狈都被她收了,不能再出世生波,就是个无头公案,搁着吧。
高温使人懒,三人吃过晚饭就回宾馆,各自洗了个澡上床。薛意儿拿着遥控器不肯放,从电影看到风光片。晏止钏从背包里翻出一本诗集,看着看着歪在床栏上睡着了。董历打坐养性,一任电视机里刀光剑影,谈情说爱,不闻不问。十一点一到,董历准时睁开眼去洗手间洗漱。
她看着镜子里有些血丝的眼睛,想起小韬,出来看薛意儿盯着屏幕看得起劲,忧心仲仲,
“意儿,意儿。”她喊了两声,薛意儿没理她,却把晏止钏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跳下床钻进卫生间。
“意儿,我们明天怎么安排?”董历问道。薛意儿漫不经心地说,再去看看哪儿好玩的。
“那小韬呢?你不管她了吗?”
董历想关了电视,但怕薛意儿生气,还是站在床边看着她。薛意儿和她同学九年,对她的看法是聪敏自傲,不太把别人放在眼中。九年后重逢,看她还是老样子,只是本事见长,性格越发喜怒无常,比小时候更狂了。小韬说过,意儿像大小姐一样难伺侯。那时班上没几个人喜欢薛意儿,都觉得她不好相处。薛意儿和小韬走得最近,那种亲密经常使董历觉得人缘不算什么事,知心朋友一个足就够了。小韬这人很有意思,她和薛意儿吵架了能把什么难听话都讲出来,吵完后冷战期也很长,却一直视薛意儿为偶像。“意儿好厉害,什么都知道。”每次小韬这么说时,她总是提醒她,“那你还经常跟偶像翻脸呢。何况我没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你不懂。”小韬神神秘秘地说这一句,就再不肯往下说了。她一次兴起,说了句“我懂的,我老早就懂了。”小韬像被咬了一口般惊叫起来,“你真的知道?”
“我姓董嘛,当然什么都懂的。”
“嘘……老开无聊的玩笑。”
小韬就是这么有意思,她好像一个把糖纸放在盒子里当作宝藏偷偷藏起来,却忍不住要炫耀一把的儿童。董历喜欢小韬的幼稚,对她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她学生时代几乎所有心思都用在修仙上,找书看,找人交流,自己想,自己悟。如今已渐入佳境,想起往昔之事多有伤感。小韬死讯传来,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薛意儿死没死。薛意儿当然没死,不甘心地要将小韬魂魄招回人世。她表现得有情有义,所以董历帮助她一臂之力,可现在情况有些奇怪了!
“干什么啊,站在这里,不说话又不去睡觉。”薛意儿啪嗒一下关掉电视机,“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晏止钏刷牙洗脸罢出来,跳上床喊着睡觉喽。“董历你的书我放在床头柜上啊。刚才一不注意睡着了,这本书催眠效果真好。”
董历看了一眼晏止钏,颓然道算了,上床去睡倒了。薛意儿关掉灯,睡在靠窗的床上。大概过了几分钟,董历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听见薛意儿说,“喂,快点出来,我看见你了。”她没理会,马上睡着了。
董历睡觉从来不做梦。修仙之人睡觉都是静的。但今夜她离奇地进入了梦境,看到白天去过的那条江,旧江。梦境和魔境是一回事,皆由心生,董历心里凉凉的,隐约有种想赶快逃出去的意识。她默念着九天玉枢宝经,看到河里躺着个人,枕在水草上,那模样儿就是小韬。她大喊,“意儿,我找到小韬了!”
梦到这儿戛然而止。董历庆幸自己脱身得早,做梦消耗神气,还容易被邪魔缠上。轻微的脚步声让她一下子警觉起来,房间里有人走动。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手伸到包里掏出一把剑。当她凭着一点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清是薛意儿穿着拖鞋走过来时,放开了剑。
“干嘛不开灯?”她问。薛意儿走到两张床之间,轻声地说了句,“不是你。”
她掀开被子,把手放在董历肚子上。董历被她搞得摸不着头脑,“喂,你怎么了啊?”
薛意儿掌中的热透进她体内,暖暖的。董历猜想她是在梦游,因为她的眼睛虽然睁得很大,却没有一点光彩。
董历能在夜间微弱的光线环境下看清楚字迹模糊的影印本书,她的眼睛在夜里炯炯有神,跟动物一样。第二天早上,她第一个醒来,晏止钏和薛意儿还在睡。她想起昨夜看到的景象,不无一种恐惧。薛意儿梦游,说了句没意义的话,她的精神应该是出现了一些亏损。神完气足的修炼之人别说梦游了,梦都不会有。这和她两天来的表现相契合。董历联想到博物馆里的狈精,觉得事情有些复杂。这一天薛意儿晏止钏睡到八点半才醒,董历就在阳台上思考她该做些什么。
“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晏止钏打开门把头伸出去对董历说,“去吃早饭啦。”
董历回到房中,问薛意儿,“你昨天晚上上卫生间了吗?”
“睡前又没喝水,当然是一觉睡到天亮啦。”薛意儿对着镜子仔细地擦唇膏。董历说,不是马上要吃饭吗,吃完饭再化妆不迟。
“我漂亮吗?”薛意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笑着走出去,“小钏,走吧。”
三人坐在店里吃煎包,薛意儿晏止钏坐一块儿,董历坐她俩对面。薛意儿在止钏耳边讲了个笑话,止钏笑得趴在她肩上起不来。
“什么话这么好笑,讲给我听听呀。”她用食指敲敲桌面。晏止钏抬起头来,说,“嗯,不能跟你说,你会生气的。”
说完她又趴桌上笑个不停。薛意儿揽着她肩膀说,“我觉得吧,你坐在这儿,像两只合体的鱿鱼。”
晏止钏闻言,擦了擦眼睛抬头说,“你可不准生气!”
“她不会就跟你讲了这句话吧。那有什么好笑的?”
生煎上来了,服务员摆筷子时多看了薛晏二人两眼,她们笑得实在太傻了。服务员走后,董历小声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这么肆无忌惮,人家还当我们有病呢——我说什么叫合体的鱿鱼啊,莫名其妙。”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蛮好笑的。”晏止钏说。董历吃了个锅贴说,“我像合体的鱿鱼,好笑吗?”
“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不好笑了,小意说得才好笑。”晏止钏想了半天说。薛意儿夹了一个生煎送到她口中,两个人继续唧唧咕咕说个不停。吃完饭,三人又来到旧江,薛意儿说她要在江水里泡会儿,最近体内火烧得太旺了。结果,晏止钏陪她在水里玩了一天,两人午饭都没吃,就在水里你追我赶,薛意儿还把养的那条黑蛇招了出来同她们一起玩。董历在岸上看见晏止钏趴在光溜溜的蛇背上在水中忽隐忽现,实在觉得难解。她吹了声忽哨,那蛇从水中一跃而起,蹿得半天高,而后重重跌回水里,激起大片雪白的浪花。薛意儿游到岸边,质问她干嘛耍蛇。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了。你们上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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