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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钏的思路突然转了个弯。她莫明其妙地笑了起来。董历紧张地看着床头柜：她的双肩包就是薛意儿手边。

“MP3不能用了，所以当然要再买一个。”薛意儿说，“你不会心疼那个坏掉的吧？肯定不会。”

“因为那只是个工具，没有生命没有意识。人就另当别论。”董历站到晏止钏前面，用身体将她挡住了。薛意儿打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抽出一柄长剑。晏止钏不笑了，沮丧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知道她有没有预料到事态的发展。

薛意儿拨出剑耍了两下，又将之插回剑鞘。“这柄剑太长，我用不惯，而且，也容易伤到不能伤的东西。”她把剑放在床上，从包里取出水果刀。“听说我昨晚动用了点暴力。我没拿刀刺你吧？”

“你不能这么做。”董历不想再跟陪她装腔作势了，直接把话说明白。“我们可以想别的方法。你把晏止钏杀了，就算小韬复活，她知道了你冷血如斯，怎么还会像以前那样看你？并非没有其它办法的，比如……”

“千万不要睁着眼说瞎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不是各退一步能解决的问题，退一步就退到阎罗殿去了。”薛意儿幽幽道，“我们毕竟这么多年朋友，如果你执意护着她，我也不能一剑把你俩穿成贡丸。但我要杀她，你挡不住我。董历，她和你认识了才几天，你和小韬认识了有多久？没有二十年至少有十五年——当然，交情不是按年算的。可如果现在是活生生的小韬站在你面前，你会为了她杀了小韬吗？”

薛意儿刀锋对着董历，其实是指向晏止钏。她躲在董历背后一声不敢出。晏止钏的本事她们三人都清楚，面对薛意儿，就像上了岸的鱼只能跃两跃。她既无招架之力，没有人庇护就是死路一条。

董历忆起十几年前的事，心里不是滋味。她下意识想转过头去，硬是忍住了。“薛意儿，你天资高，大事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想来不会忘记一两天前的事吧？是谁把晏止钏藏在门后面，自己赤手空拳对付狼狈？你那时想的是要保护她吧？你们一起在江中玩水不开心吗？连吃个饭都要坐在一起，你真的下得了手，看着她血溅五步？”

薛意儿嘲讽地伸出手指，“请你仔细看看。她的眼睛里有小韬的影子，那颗幻丹不在别处，就在她身体中。我把她当成了小韬才会关心她的。其实我们的视力都不济，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你是不是在恍惚中觉得她很可爱？觉得她很熟悉？那是因为小韬就在她的幻丹之中。”

“不，那只是你的托辞。在我看来晏止钏就是晏止钏。”董历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你现在是在用牵强的理由说服自己下定杀她的狠心。一旦开了杀戒，修行之功付诸流水，如果还要苦撑，势必堕入左道——即便你认为只要能救小韬可以不在乎这个，但小韬不会因为你救了她就不在乎你杀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董历说得入情入理，不由得薛意儿不动摇。可惜她对小韬的感情占了上风，把仁义逼到了角落里，“是吗？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如果我不把这事告诉小韬，那又当怎样呢？”

薛意儿晃晃水果刀，胸有成竹地一笑。“小韬不会知道她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我只告诉她，她死后魂魄散逸在空中，我将之招回来，再加以炼化。她怎么知道晏止钏这一节呢？”

“那你就是个大混蛋了！”董历怒不可遏，之前对小韬的五分想念霎时化作对薛意儿的愤慨和厌恶。“原来你如此自私。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动手吧，看看我有没有你想象得那样不堪一击。”

“我可没这么说。不堪一击的是你后面那个人。你么。”薛意儿说，“不堪四五击吧。”

你意已决，我心更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二人话尽于此，正要相拼，晏止钏一把扯住董历的衣袖，“小历，别为我涉险了。谢谢你的好意，你是我这些年遇见过最善良的人。”

董历头都不回地说，“你听听她说的话！我今天不光为了你，这样只知私情不论人道的家伙，我见一个就恨一个！”

“你也就只能恨了。恨吧恨吧，反正你打不过我。”

“小历，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所以，你别和小意打了。”晏止钏伤感地放了手，“不管怎么样，小韬会复生的。不用很久，少则半月，多则一旬——小意现在不杀我，时辰到了我也会死的。”

“是这样吗？”

听完晏止钏的叙述，董历和薛意儿用了一小会儿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路。晏止钏其实很害怕，她的心情就是绝症病人的心情。不同的是，人家需要亲朋好友来循序渐进，委委婉婉地告诉病人这个噩耗，而她却是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薛意儿半信半信，董历悲喜交加，她们一起问她，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虽然小韬的魂魂被幻丹吸引而不能逃逸出来，但是，她可比你们想象得厉害。”

止钏瞅着薛意儿说，“你是不是想把我肚子剖开，取出幻丹，将小韬的魂魄放出来，就像做外科手术那样？”

董历已经把水果刀和长剑都放回包里背在肩上了。薛意儿若有所思，“我觉得，如果小韬的魂魄一直在你体内，最终她会成为蚌胎中的一颗珍珠。珍珠很漂亮但是死的。董历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怂恿你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了吗？”董历面色不善地说。她坐在二人中间，精神仍旧紧张。晏止钏的话让她立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没必要了。我得让你们相信，我不是为了自保才这样说。”晏止钏看着二人，“当然你们不相信也可以的。反正小韬的魂魄反客为主之日，你们都能见到。”

“我信。”董历说。

“所以你现在不用左右为难了。毕竟你们找她半个月，东奔西走，作了很多努力。”晏止钏坦诚地说，“小韬复生已成定局，不用担心有变量了。”

董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在晏止钏又接着说下去，“一切都清楚了。这些天，我隐约觉察到这个躯体有些奇怪的变化，但从没想到是这样一回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薛意儿呆呆地说。董历狠狠瞪她一眼，薛意儿已经变得如此陌生了。

“接下来，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晏止钏站起来，打开门出去了。临走前她低低地说，“要是不信任我的话，现在就动手吧。”

“小钏！”董历追到门口喊了一声，最终也没跟上去。她难过地看着晏止钏消失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后面。

董历对晏止钏的第一印象：那天她去薛意儿家送全国地图，精神不振，浑身发冷，所以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晏止钏，也没什么特别的第一印象。倒是那杯麦茶香喷喷的，让她觉得十分温暖。晏止钏在她们俩一筹莫展的时候，给她俩提了个醒。是啊，故乡，怎么会没想到呢？魂魄回到故乡，是像水融入水一样找不到了。薛意儿急得连夜就要赶去五缙，晏止钏说她也要去。“你去干什么呀？”“我想看看你们怎么招魂的。”薛意儿不同意，但最后被她说服了。“这个女孩或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如今想来，何止是一臂之力。董历觉得浑身上下嵌了无数冰碴碴儿，冷得跟三九似的。薛意儿靠在床上看她，“我说，你在房间里背着个包看起来好傻哦，赶紧放下吧。”

董历真想把包砸在她脸上，“你心情很好是不是？觉得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