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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镜说，“采奚你觉得怎么样？”

张采奚说，“有点怪……”

“好吧，你们都是一群没有想法的人。”林镜说，“如果依你们的意思，这块放什么？”

“原来那个骑着自行车过去的人呗。”叶子青说。

采奚早上起床时吃一惊，回到家里又吃一惊：一地的碎瓷片消失得无影无踪。秦识颜的脑袋从厨房里探出来，“采奚，你放学回来了么？”

张采奚把自行车搬到阳台上，放了书包说，“回来了。谢谢你帮我把瓷片清理掉。我本来想，这是件很麻烦的事呢。哦，我好像很多天没看到你了。出去旅游了吗？”

秦识颜说，“嗯，是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噩梦。”

张采奚忧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秦识颜坐在她对面。“慢慢说，我听着呢。”

“我啊，自从父母去世后总是梦见一些恐怖的事情，比方说，有人把我浸在水里掐死了，几个面目狞恶的男人朝我涌过来，扒我衣服之类的。半夜里因为噩梦醒来后，我每次都觉得很愤怒。”

张采奚考虑了一会儿，“不是悲伤，不是害怕，而是非常愤怒。这是一种强有力的感觉，即便刚刚睡醒，都会觉得身上充满了能毁坏什么东西的力气。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我把毛绒玩具扔到楼下去了。第二次，我把夏天穿的几件衣服给撕成一条条的。第三次，第四次，我一定要做一件破坏性的事情才能重新上床入睡。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我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几时起来砸的碗也不知道。但我早上看到客厅里的情景，就知道一定是又发生这种事了……”

张采奚无力地倒在桌上，伸出的手弯曲成一个拳头。此刻她一点都没有什么破坏欲，只想听一首旋律轻柔简单的歌，或者让一缕微风吹起头发。受噩梦支配的张采奚只会在噩梦之后出现。正常的，真正的张采奚是这样喜欢宁静，和弱小的、爱好和平的人。

“不知道把昨天晚上的我拍下来会看到什么样的形象。”张采奚说，“表情应该很可怕。你说，这算不算梦游的一种。我是醒了，可精神明显还停留在梦里。”

秦识颜似乎不为所动，没觉得这事情令人

吃惊或者难受。她比这位今世叫张采奚的人更了解一个魂魄。她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某些事情，想了想，太唐突，还是再等些时候吧。咚咚咚三声，秦识颜身后传来敲门的声音，她站起来开门，看到外面站了一个外婆，大惊失色。张采奚抬起头来，那个外婆看见她，把秦识颜拨到一边，“小姑娘，你昨天半夜三更，在干什么啊？是不是跟朋友吵架了？”

“啊，我……”张采奚站起来支支吾吾的。

“声音那个响啊，乒令乓啷，我在二楼都听到了。是不是在砸东西？你们自己屋里的人，吵架归吵架，稍微也要注意一点，不要吵到邻居。我是每天看你自行车拎上拎下的，知道你们学生辛苦。我也不想批评你什么，就是说，下次扔什么东西前，稍微气平一平，不要太冲动。我是去小区里散步上来，刚好想起，上来跟你讲讲的。考虑一下别人，啊。”

外婆下楼了，张采奚被这一番话说得很哀怨。她望着秦识颜道，“你看，我总不能跟她解释我是做恶梦了吧。我又不是故意扰民的。”

秦识颜表示理解。采奚突然想到秦识颜就住在她楼下，说，“哎，昨天晚上你也被我砸碗碟的声音吓到了吗？”

秦识颜不大自在地说，“那个，我睡觉很死，好像没听到呀。”

“大概老年人容易惊醒吧。”张采奚无聊地说了句。站了会儿，她说，“识颜，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好像在保守什么秘密。”

“如果你也感觉出来了的话……”秦识颜心里七七八八的决断不下，“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恐怕你很难相信。我不想让你认为我精神上有问题，或者是故意逗你玩儿，闲得无聊编故事。所以，不敢轻易说出来。”

张采奚望着她的眼睛，努力想从里面窥探出这番话后面的内容。秦识颜躲开了她的目光。“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和我有关吗？比方说，我得了失忆症，我们本来是姐妹之类的隐情？”

张采奚不等秦识颜开口又接着说下去，“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或许很与众不同呢。你相不相信前世的记忆这种说法？”

秦识颜面露惊诧，但她很快变得有些喜悦，声音里带着期待，“你，你相信？”

“我一直半信半疑。逼真的梦境就像在看一场电影，我不知道自己是演员还是观众。”张采奚说，“有时候，想象自己还拥有另一个世界钥匙的感觉很好。”

秦识颜轻声问她，“你在学校里的生活愉快吗？”

“没什么问题，挺好的，我喜欢我的学校。”张采奚突然睁大了眼睛轻快地说，“我的生活愉快啊。”

“真的？”秦识颜问她。张采奚无辜地点点头，“真的，不骗你。”

“好吧，我先回家了。明

天，或者后天再来看你。”秦识颜推开门走了出去，临了回头对她说，“我不喜欢前世这种说法，因为它没有点明事情的本质。一个人死后投胎到另一个女子身中，他就没有了曾经的记忆。或许运气好，记起一星半点，通常会被当成发臆症。相对于每个今生来说，上一次轮回所经历的，都叫做前世。这样往上溯，前世前面有前世，前世前面又有前世。往下推，来生后面有来生，来生后面又有来生。那起点和终点在哪里呢？”

“所以你认为应该是？”张采奚等着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