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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张潜先开口说道：“讨伐李克用势在必行。此人张狂傲慢，狼子野心，早晚必成大患。”

“可是，当年黄巢叛军祸乱京师，若不是得他鼎力相助，朕与卿等安能在此议论国政？”昭宗实在不想，李克用是贪婪了点，但若说他有意谋反，恐怕也不尽然。

“陛下，此事牵连甚大。若朝廷获胜，必能一振颓风，天下也必争相朝拜。届时朝廷便有能力剪除一干乱政的宦官阉竖，内忧外患一并去除。望陛下三思。”张潜道。

这话直击中了昭宗的心，这个年轻的天子原本便胸怀大志，一心要恢复盛唐气象，且对杨复恭的厌恶已达到了极点，却又苦于没有能力除掉他，听了张潜的话，昭宗顿觉胆气一壮，又想到今早在朝堂之上，群臣的反对之声以杨复恭最大，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道：“好，就依卿所言。”

第二天早朝，便下旨削去李克用的一切爵位，册封昭义军节度使李均为北面招讨使，朱全忠为副使，联合幽州等军进攻蔚州。

这道旨意一下，高兴的只有几个人。其中以朱温朱全忠最为畅快。这朱温曾落草为寇，更是黄巢旧部，而且是最信任的旧部，但却阵前倒戈，致使黄巢兵败。当时昭宗的哥哥僖宗很高兴的册封了他，并赐名为“全忠”。只是这“全忠”二字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朱温和李克用有着难解的仇怨，这次讨伐李克用，他也从中推波助澜了一番，若能借此机会除掉李克用那就太好了，若不能，便是让李克用和朝廷决裂也是好的，所以他向昭宗请旨斩李克用的女婿李翰臣以祭旗。

昭宗也不是个笨蛋，他知道若现在杀李翰臣就表示要跟李克用彻底决裂，他还是想给自己留点后路的，因此也就没有准奏，只是将李翰臣软禁起来。

被幽禁在北市的一处园囿里，李翰臣倒也并不着急。他动用自家的眼线四处探查消息以向李克用通风报信，自己则一脸平和地在宅院里照常吃喝休息，闲时便看看书，钓钓鱼。皇帝倒也没有十分为难他，一切待遇都跟以前是一样的，只是没了自由。

他心里很挂念家中的妻儿，战端一启他们母子无人照应怎能让人不担心，所以这天夜间当吴岫云出现在他卧房里时，他着实地吓了一跳，心情又惊又喜。

“翰臣兄别来无恙？”男装的吴岫云卸去了脸上的妆容恢复原貌，向李翰臣玩笑地抱拳为礼。

“啊，原来是吴家妹子。你，你从太原来么？”李翰臣等不及寒暄便要询问妻儿的消息。

吴岫云当然很清楚他的心意，“馥兰和慕云都很好，翰臣兄当下还是多想想自己如何脱身的事。”

“可是我若走了，京城里很多事就无人主持，于父亲他们颇为不利啊。”想脱身是很容易的，但有些事必须要做。“而且我若走了，很可能让岳父和朝廷彻底决裂，这是恐怕也不是他老人家所乐见。”

吴岫云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她一介女子对朝廷这些大小事务是一窍不通。她看门口守卫那么松懈，本想现在就带着李翰臣逃走的，看来这事也没那么简单了。

“嗯，”李翰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馥兰可有好好调养自己？云儿可有长高点？”吴岫云轻描淡写的一句“馥兰和慕云都很好”实在不能慰藉李翰臣思念的心。

见他如此关心馥兰，吴岫云固然是高兴的，却不知为什么心里闷闷地生疼，她勉强一笑道：“若想知道，不如自己亲自回去看看啊。”

李翰臣苦笑道：“这，我实在脱不了身。”

“我可以代替你，”吴岫云下定决心似的说，“我学过易容变声之术，可以假扮你留下。至于情报之事，你可以专门委托他人去做。”

“不行，我怎可让你涉险。漫说岳父不同意，馥兰若是知道也不会原谅我的。”很干脆地拒绝了。

吴岫云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讨厌李翰臣，虽然他对李馥兰的爱意每每刺痛自己的心。这个代替了自己留在馥兰身边的人，他确实是个好人。

“翰臣兄无须挂心，关键时候我便恢复身份，要离开这里很容易。”

“不行。”

“翰臣兄，说实话吧，自你离开之后，馥兰每日愁眉不展，寝食不安，人消瘦了很多，慕云天天吵着要爹爹，况且，你留在这儿能有多大的作用，不如回去还能对伯伯有点帮助，所以……”

李翰臣动摇了。

吴岫云再接再厉道：“翰臣兄不必担心我。你也知道我身负异术，自有趋吉避凶之法，绝不会有事。”

李翰臣挣扎了一下，狠下了心，用力地抱拳道：“那便拜托吴家妹子了。”

之后的几天里，吴岫云除了帮李翰臣联络外应，每天就躲在园中最大的一棵树间，观察整个宅院的布局，也顺便模仿李翰臣的一言一行。幸而宅子的看守不是特别严密，只在外院有一些巡逻的牙兵，并没有贴身的监视。丫鬟仆人也就那几个，不经召唤他们基本是不会出现的。

“马和干粮都在西墙外，绳索我隐在树荫里了，翰臣兄千万保重。”时机成熟，这天晚上，吴岫云装扮完毕催促李翰臣出发，“接应的人就在外面。”

李翰臣从怀里掏出那面精致的令牌，对她说道：“若有什么为难，你仍去大雁塔下的福缘香烛店，尽管动用那些探子。”

吴岫云接过令牌，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时候不早了，翰臣兄赶紧上路吧。”

李翰臣还是不放心，吴岫云的装扮很像，怎奈男子的身形与女子毕竟有很大的区别，虽然垫了不少棉絮布片，仍嫌瘦削。但两相权衡之下，天平自然地偏向了自己的家人。

“那你千万保重。”说着小心翼翼地摸黑出去了。

当晚，吴岫云宿在屋内。多日的劳累加上事情解决的松懈，让她很快入睡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潜入府内的刺客。直到窗户咯咯地似乎被大石块击中，她才惊醒过来，发现窗外黑影憧憧，戒备地抽出了靴筒内的匕首。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呼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啊。”想是府里的丫鬟发现了刺客叫嚣鼓噪起来，府外的牙兵闻讯纷纷赶来。

刺客们见事情败露，便有两个大胆地踹开房门，冲了进去，想先取屋内人的性命。然而吴岫云也不是善茬儿，就在他们闯入的瞬间匕首飞出直取其中一人的咽喉，那人应声倒下；另一个走了两步便被绳索套住了脚，倒吊在房梁上，正要挣扎，吴岫云抓起一边的凳子照准他脑袋就是一下，那人当即晕了过去。

余下的几个刺客见势不妙，连忙撤退，正和涌进来的牙兵短兵相接。这些牙兵哪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的对手，一时间鬼哭狼嚎，刺客们顺利逃走了。

“大人可安好？”一个校尉跑来询问。

吴岫云轻咳了一声，调整好嗓音，低沉道：“把房里的尸体搬走吧，房梁上还吊着一个活口，你们拿去领赏吧。”刺客的事情向来盘根错节，她可没兴趣盘问刺客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