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濯被别院的仆从告知戌时一刻觐见,无奈那是景渊早已和苏叶划着画舫居于湖心了。他早就料到这番算计逍遥王自然落不得好,只是没想到这位王爷这般整治他。湖心赏月的画舫多如今天星子,如何寻找?只得耐着性子一艘一艘划近细看,这还要提防王爷治他晚到失德之罪。
好不容易上了景渊的画舫,那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文濯早已满面风尘,仲秋的天气也出了一身薄汗,哪还有当日王府门前款款而谈的从容?
景渊浅饮桂花酒,笑的满意,他不过小小报复,已算是开恩了不是?
“文大人,如此中秋佳节,普天同庆,今夜无尊卑大小,畅所欲言,你想对本王说什么,便说吧。”他请文濯坐下,豪放的一挥手,挥退仆从,只留前厅的三人对饮。
“下官祝王爷人月两团圆。”文濯也不推辞,拱手作礼,举杯而饮。
“没了?”景渊皱眉。
“没了啊,”文濯惊讶状:“还有什么?”
景渊笑笑,给苏叶递了个眼色,苏叶领会,拉开舱门,莫云莫雨走了进来。
“给你们主子说说,有话直说,过了今夜,本王未必还有闲心听。”
文濯听了这话也不动弹,依旧老神在在。
莫云莫雨兄弟对视一眼,一人开口道:“老爷,别装了,想说什么说什么吧,装什么世外高人、心机出众的傻样啊!”
“咳咳咳!”文濯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半天没缓过神,咳得惊天动地,“你们俩!你们两个混小子!气死我了!”白衣飘飘的文士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好不容易缓下咳嗽,文濯终于正色,开始好好说话:“王爷可知莫云莫雨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不知。”
“今上登基的那年,我从家乡往京城赶考,路上遇到他们从娼馆出逃,三人狼狈逃命,才从那群打手底下捡回一条命。他们是水灾的灾民,从家乡流亡而出,父母死绝被牙子卖了的。”
景渊皱眉,他记得那场水灾,几乎在朝中掀起滔天巨浪,皇兄险些败于悠悠众口,留下不顺天命的恶名。
“那年赶考路上,我所见皆是饿殍、灾民,哀鸿遍野,民怨载道。于是我入宫为内臣,得君心外放。这番捷径,我不敢说走的辛苦,但求为江南十郡的百姓谋一份福祉。”
“如今江南十郡成了王爷您的封地,我品阶不高,人微言轻,但是即为一方父母官,便要为我治下百姓撑起一片天。我承认着莫云莫雨兄弟试探王爷,若您为贪财色的不义之人,或上奏、或赌命,文某今日敢说敢当,当日我确实想着若王爷不义,我必然拼死不让百姓被鱼肉。只是,”文濯起身,掀袍而跪,莫云莫雨紧跟其后:“只是近日所见,王府所发公文、王爷素日作为,文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以下臣之位生不臣之心,该死!只是盼望王爷下佑黎民,文濯死而不憾!”
一船的人屏息听完这串长长的坦述,舱内半晌无人做声。
景渊和苏叶对望一眼,苏叶别开眼,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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