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程匀每个月都会来给他送激素,但十月份似乎没有来。蹙眉看着这三支仅剩下的激素,程潜心里忍不住冒出了一股不安。今天用掉一管,剩下的两管,就只够撑到十一月二十日左右……大哥他,是最近太忙了么?
心中思忖着,程潜暗暗决定,哪天主动给哥哥打个电话。毕竟激素不好买,虽然他也攒下了一点儿钱,但没有门路,他是绝不可能买到的。
这几日大学生足球赛已经进入淘汰赛阶段了。程潜他们学校进了淘汰赛,可惜第二轮就被涮了下来,唐喻他们倒是一路高歌猛进,目前已经挺入八强。这几天晚上总在群里叽叽喳喳,细数自己的英雄事迹。程潜默默看着,不时冒出来回他一两句,往往就会遭到兄弟俩的围追堵截。
唐喻:程潜程潜,这周五有个温莎夜你知道吧,你会不会去呀?
温莎夜?程潜倒是听说过,但以前去的基本上都是程匀或者程深,姜西娜从来不会考虑他。不过那日唐喻跟他在慈善拍卖会上说了好一会儿话,尽管他努力缩小存在感,但很多人还是看见了——凭着这个关系,今年会出现例外也不一定。
回过神,看见唐觐也说了一句:小喻说你去他就去,所以你不用担心没人聊天。
那行,如果我父亲叫我去,我就跟你们说一声。发完这句话,程潜轻叹一声,放下了手机。不可否认,这俩兄弟的存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虑。如果真的要去那什么温莎夜,估计他也不会像上次那样排斥了——毕竟,唐喻说了会跟他聊天儿的嘛。
而那次在医院里与过往恶梦的不期而遇似乎也慢慢遥远,恐惧也逐渐淡去。程潜想,那也许就只是一次偶然而已,并不意味着什么。宋世明已经二十五岁,不是当年那个狂妄而残忍的少年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许已经学会了收敛和克制。
……但程潜想错了。
唐喻他们没有猜错,这次温莎夜,程潜确实被父亲要求出席。那一天,他被勒令早早地回到程家开始化妆打扮——主要是为了掩盖他脸上那块伤疤。程潜感到不耐烦,同时也觉得疑惑,既然嫌弃他脸不好看,为何又硬是要他出席这样的宴会呢?这样的时尚宴会,来的不仅仅是名流,更有许多演员明星。他若混在其中,无疑是个丑小鸭般格格不入的小人物。
最后,也不知那化妆师在他脸上抹了多少粉,终究是把那疤痕给盖了过去。看着镜中端整白净的自己,程潜忍不住伸手抚上左脸颊,那个本该有着一大块伤疤的部分……如今空无一物,就像最后的保护盾被撤走。现在的他毫无遮蔽,任何人都能够将他深藏的恐惧看清。
穿上可笑的西装,将凌乱的发丝梳理好,程潜觉得自己就像是小丑即将上台演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协调感。他忍不住拽了拽领带,一会儿发觉松松垮垮的不好看,便又将其扯紧一些。程深从他房门口经过,见他蹙着眉站在穿衣镜前,手足无措的那模样,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似的,无助而胆怯。
他静静地看了好半晌,直到程潜扭脸发现了他,程深才冷冷地收回视线,向楼下走去。
温莎夜举办的地点在唐氏旗下的星松庄园。占地二十三公顷的巨大庄园,坐落于申城西郊。草坪,喷泉,木质的水榭亭台,夜晚燃起美妙的灯火,与市区中心的水泥森林相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草坪中央被铺了一道直直通往酒店的红毯,程潜跟着程匀走下车,看着四周纷至沓来的演员名流和不停拍照的记者们,只恨不得把自己在大哥身后再藏好一些。这次程家长房尽数到齐了,程余远带着夫人和三儿子走在最前面,程匀陪着程潜落在后面一些。感觉到弟弟的紧张和不自在,程匀拍了拍程潜的肩膀,轻声宽慰:“没事,那些记者都顾着拍明星呢,你不用太紧张。”
“嗯。”心不在焉地答一句,程潜低着头,不想去看周围的情况。他想起自己房间里仅剩下的两支激素,犹豫一会儿,还是低声问了出来:“哥,那个……我那儿的Beta激素只剩两支了。”
闻言,程匀沉默一会儿,脸上不动声色:“哦,之前太忙,给忘记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就拿新的给你,你不用担心。”
既然他这样说,程潜也不好再催了,只得一语不发地跟着大哥走进了酒店大堂里。
大堂里面人声鼎沸,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程余远和程深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去跟熟人打招呼去了。程匀带着程潜慢悠悠地在人群里穿行,一边走,还一边告诉弟弟说这个是谁家公子,这个是哪家千金。程潜听得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些人你们记着不就好了,干嘛要跟我说?不一会儿,兄弟俩沿着弧形梯段走到二楼,俯瞰下面的人群,真叫一个密密麻麻,甚至还有人在不断走进来。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打招呼:“程大少!”二人转过身,就见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Alpha。程匀熟稔地笑起来,跟他拥抱了一下:“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绍先生!怎么,今天没带夫人来?”
“嗨,家里那小鬼头一刻都离不开妈妈,想带都没办法啊!”那绍先生面色揶揄,还伸手推了程匀的肩膀一下,看上去熟识已久。程潜没说话,就站在哥哥身后,跟个小秘书似的。不过那绍先生眼神挺好,还是注意到了他:“咦,这小男生是谁啊,以前没见过。”
“哦,这是我二弟程潜,很少出席这种活动,这还是头一回呢。”被哥哥拖出来摁着肩膀,程潜即使再不愿意,此时也只得认命地打招呼:“绍先生好。”
听闻是程家二少,那绍先生眼中神情一下子有些微妙了:“原来是程家二少,难怪呢,我说怎么从来没见过。”程二少在家里不受重视,此番带出来,估计是因为他最近跟唐家二少比较熟悉的原因——这事儿圈子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了,那绍先生自然也不例外。
被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程潜忍不住撇开眼,望向了别处。看见他这带了点儿抗拒意味的动作,程匀思忖一下,随即松开了弟弟的肩膀:“阿潜,我跟绍先生继续聊聊,你自己逛一逛,OK?”
“嗯。”淡淡地应一声,程潜垂着头,迅速地走进了人群之中。那绍先生看着他走远,忍不住似笑非笑地跟程匀道:“程大少,你这二弟,性格好像内向得很呐。”程匀无奈地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不说了,只从兜里翻出一包烟,给绍先生递了一根。
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程潜曾在人群看见了父亲他们,同时也看见了唐家二爷——他们在说话。程余远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姜西娜也笑得灿烂无比,而唐慎只是嘴角微勾,浓眉下的锐利眼眸带着淡淡的神色。那神情程潜有点儿熟悉——唐觐常常就是这样,只不过他的笑容要更真诚一些,眼神也更有温度。
说起来,他们两兄弟去哪儿了?唐喻那家伙不是说他也来的么。在人群中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着,程潜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淫猥的意味。
在找了半个二楼之后,程潜终于在露台那边看见了唐觐和唐喻。他们二人衣冠楚楚地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正和一群同龄人有说有笑。那些人程潜都不认识,不过看那气质和打扮,非富即贵,应该都是世家之后。唐觐笑得严谨而亲和,手里端着杯酒,衣袖细致平整。唐喻则随便许多,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对眼前这些你来我往的寒暄不感兴趣。一会儿,唐小弟透过玻璃门看见了他,那张俊脸一下子兴奋起来,脚下也蠢蠢欲动的。程潜忍不住勾起嘴角,伸手对他挥了挥。这时唐觐注意到弟弟的骚动,也看见了他,兄弟二人同时对他使了个眼神,意为你稍微等等。
看见他们,程潜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安定许多,也不像刚才那么不自在了。他见旁边就是餐台,于是走过去选了一块蛋糕,半倚在墙边不紧不慢地吃。盘子里的蛋糕很精致美味,程潜一点点吃着,想起唐喻跟他抱怨没有桂花口味的糕点,忍不住有点儿想发笑。这兄弟俩,一个不爱吃甜,一个嗜甜如命,倒是南辕北辙。而星松庄园是唐氏旗下的,这儿的糕点师说不定还被唐喻调教过呢。
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盘子里的蛋糕逐渐吃光了。程潜正说要不要再去拿一块,突然,身后伸出一双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消防通道里。
沾着些许奶油的盘子和钢叉掉在地毯上,发出了一丝闷响,但立即被音乐和人声淹没。
“哎,刚刚不是还在这儿的么,哪里去了?”摆脱了那群殷勤的世家子女,唐喻迫不及待地跑到里头来,四处寻找程潜。唐觐慢悠悠地走到他身旁,也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但都没有在人群里看到那个瘦高的身影。
“是不是被他们家的人给叫走了。”拿出手机,唐觐心想现在给他打电话不知合不合适。唐小弟见了,不禁露出个鄙夷的表情:“这儿吵得很,怎么可能听得见电话响。”
“也是。”把手机抓在手里,唐觐慢慢踱到餐桌旁,心不在焉地拈了块小饼子塞进嘴里。唐喻东张西望地走到他身边,有点儿闷闷不乐:“程潜跑到哪里去了嘛,我还想把昨天比赛的视频给他看呢,我耍了个好帅的马赛回旋……”
啼笑皆非地看一眼自家这爱炫耀的弟弟,唐觐笑笑,并不说话。一会儿,身后走过一个侍应生,唐觐听见细微的餐盘碰撞声,忍不住扭脸去看。他见那个侍应生在收拾一个掉在地毯上的盘子和钢叉,那盘子上沾着些许奶油,好像是谁随便扔在这儿了。唐觐蹙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走几步就是餐桌,把盘子放在上面就可以,谁会随便乱扔呢?再仔细看看,那位置不远处就是一个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门并未紧闭,而是开着细细的一条缝儿。
脑中不禁想到一个可能,唐觐精神一凛,快速朝消防通道那边走去。唐喻见他神情凛冽,动作迅速,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悄无声息地赶紧跟上去。
走到那门缝前,唐觐将沉重的防火门稍稍推开一点儿,立即听见了里头传来的低沉笑声:“哎哟,你这脸上的疤怎么干净了?那天在医院看见,我记得还是挺明显的,你继母帮你抹了多少粉呐?”
“……宋世明,你别动手动脚的!”
“哟呵,九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啊?当初我怎么欺负你,你可都是不敢还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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