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反倒是余韶曾经问我，既然当时和苏不过是交换作业的利益关系，有必要为了他得罪天天厮混在一起的哥们儿么？我的回答是，状况太急，使得我从来没有这样权衡选择的机会，后来想想，当时的我也从来不是会这样比较之后做决定的人。
当时的我们，都太年轻了。
87和蚊子后来都低下了头不再看我，只有戴大维由始至终那样梗着脖子盯着。
除却气势之外，我猜他一定也没想到，首先冲出来把崔予钧顶到一边的会是我而不是余韶。
点起一支烟，是熟悉的软红塔。
“你怎么来了？”
他重复苏的话，却不像苏那样由得我不回答。
“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么小北？你这样就是和我作对！”
“别跟小北这儿嚷嚷，”余韶和南鑫一人一边把苏架起来，并肩站到了我旁边，“是你们莫名其妙把人带到这里在先！戴大维，我倒要问你，这么对付苏是为了什么？”
一口尼古丁裹在雾里飘过来，戴大维无声地踱了几步在一边吞吞吐吐，接过余韶话茬的却是刚才一直站在87他们背后阴影里的付俊雄。
“余韶也就算了，知道吗，彭小北，甭管是谁都不该是你来给他苏澄旭出这个头。”
从来都只在数理化上侃侃而谈的少年虽然高大，五官却分明还显得稚嫩。从来都只是把他当作比我们小两岁的聪明弟弟，从没想过这样的阵仗居然也会有他的一份。
“如果我告诉你他利用你接近舒婕……你还会像这样为他出头么？”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瞥到余韶的惊诧和苏的无奈，已经可以看见自己脸上嘴角牵起的弧度。这么不靠谱的想法，戴大维、87和蚊子居然也相信吗？我目光横过去，却出人意料地在他们那里看到一脸的笃定。
“我太知道你，小北，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这理由，但是我，也有我相信的原因。”
是么？
能够萌生出利用朋友来接近女人的想法的人，能有什么值得相信的真凭实据？
“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和我们硬杠么？一个只会在老师边上摇尾乞怜的书呆子，居心叵测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一个靠女人保护的小白脸？”
女人啊……
虽然是朋友，但自始至终首先贴着“女人”的标签。
这个世界，人人处处都贴满了标签。
从小到大，都想要挣脱那些与人们一见面就被贴了满头满脸的标签，凭自己，只凭这个人，赢得那些与标签无关的单纯的尊重，无关外貌，也无关性别。
不可以么？想要摒弃那些分类，单纯地让这个世界看到只是单纯的以一个人的身份存在的我，不可以么？
撇头看看忍着疼痛，一脸冷汗的苏，才第一次对他有了不同以往的认知。
总以为他是个只知道学习，一心朝分看的乖宝宝，现在想想，自己不是也从一开始就给他贴上了标签吗？其实，我也一点不了解他苏澄旭啊……苏，也许和我一样，被贴上标签的外表之下，也有一颗不为人了解的截然不同的心吧……
于是，一反常态地扬起了下巴。
“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转身，走在架着苏的余韶和南鑫的后面，分明听见身后崔予钧他们想追上来却被戴大维拉住的脚步声。
如果我是男生，戴大维大概会亲自追上来送我一记不打折扣的勾拳吧……不，如果我是男生，现在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终究，和他们做不了真正的朋友。
苏（3）
痛……
还没睁开眼，痛感已经在意识里翻滚。
单手撑着坐起来，避开肋上的淤青，穿上套头衫。唉……明明今天想赖个床的，奈何十年如一日的好学生作息时间早已被大脑自动设定为了默认格式，六点半睁眼，雷打不变，还真是天生没有偷懒的命。
有时候我还真是恨这条不会偷懒享清福的贱命……
洗完脸刷完牙，走过客厅时候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爸妈还在他们房间睡着，饭桌上摆着的面包、牛奶和果酱和往常一样安静地等着我，却让今天的我异常搓火。
从前即使再没胃口也不从敢短了总被妈妈耳提面命着的早餐，然而今天下意识地吞咽了几口后，竟神经质般奔到洗手间里对着马桶干呕……吃不下，这样的早餐其实早就吃不下了，就像这样的生活，其实早就已经从骨子里生厌了。
再漱口，很自然地从镜子里仔细端详自己的脸，这在男生中是很少见的，我却一直都有这样的习惯。看，终日仔细看，看看自己比起昨日是否有些许的不同，然后越来越绝望的发现从十三四岁起就开始在脸上蔓延的麻木，随着日子，渐渐快要爬满整张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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