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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我爸闺女，他肯定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彭小北一下从刚才的无厘头跳出来，望着我，本来就是琥珀色的澄澈眼瞳被冬天的阳光折射得颜色更加清浅，漂亮极了，“你知道么，我爸喜欢那种梳着小辫儿穿着粉色公主裙，成天揪着他裤边儿缠着他依赖他，撒娇要他给她买芭比，嚷着隔壁班小男生撩她裙子让爸爸去给她报仇的女儿。而我，”她一摊手，“从来也不是，从小到大都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揉揉她蓬松的头发，揉得乱了，再引着她把头搁到我肩上。

“六岁的时候，我爸爸送了我最后一个娃娃，很漂亮的，站在一个八音盒上，一按开关还会随着灯光和音乐跳舞，真的很漂亮的。我爸以前也送过我很多娃娃，我都不玩，可是我会很小心收好，到现在都是新的。”

“后来我爸送给我的就都是我喜欢的了。模型枪，gameboy，四驱车，还有刀。我那二十多把刀有一多半都是他送我的，他去内蒙、外蒙、新疆，都会给我带刀做礼物，可是有时候我还是羡慕你们。我是喜欢玩刀，可我羡慕你们跟爸爸撒娇时候，他们脸上的满足表情。我爸看见我，嘴角都是绷紧的，哈，这辈子我是看不见那个老家伙脸上有那样的表情了……”

“小北……”她的声音有点儿哑，把头转了一个角度，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现在抵着我肩窝的是她的正面，“叔叔面儿上不说，心里都是一样的……”

“我奶奶不喜欢我，嫌弃我不是男孩子，连带着对我妈也很坏。我想着要给我妈争一口气，虽然我不是男生，但是我不一定输给我哥的，可是我哥北邮计算机系的高材生，毕业没几年就挣房子挣车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黯淡，我甚至有肩膀上湿热了的错觉，只好学着她圣诞节那次一样把她抱住，双手穿过她腋下，蹭蹭她脸颊，轻轻拍她背，直到她的呼吸声一点一点慢慢平复。

“彭小北，不管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在我眼里都是最棒的。连我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都这样觉得，何况是生你养你的人呢？相信我，你爸爸一定也是这么觉得，无论你是什么样，你爸爸一定都是把你当做他自己的骄傲的。”

苏（7）

“苏澄旭，有没有好玩的庙会？”

大年初七，离开学不剩几天，还有一天才可以趁爸妈不在去逛药剂店，寒假作业早就写完，动画没有更新，我无聊到百爪挠心……然后一大清早接到彭小北的电话。

“网上报纸上查一查，有几个还是不错的，”注意力想重新转移回央7的节目上，却发现央7早起的节目也很无聊，于是只好专注于彭大少的提问，“怎么？你要去庙会？你不病了么？Q群里不是说都起不来了么？”

“屁！你才病得起不来！那是舒婕那shi女人埋汰我！大过节的也不盼我点儿好……”如意料中的听她张口屁闭口shi，还是那句话，这孩子除了脸哪儿有点儿女孩儿样儿啊，“我现在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万事如意，只欠吆喝！舒婕说憋在家里没意思，出去玩儿非叫上你，你立刻找几个耍得开的庙会，咱一起去！”

啥？你们俩要出门找庙会逛为什么要带上我啊……虽然我确实很无聊吧，虽然你这么一说我肯定会强迫症一样马上去把能去的值得去的列个单子发给您吧，虽然你决定了去哪里之后我一定会充当起挑夫的工作跟着你们二位去吧……好吧，“虽然”到了这里，貌似也不再有问为什么非要带上我的必要了……oo……彭小北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忘了本来想干嘛就光跟着她胡闹了……

“得~彭少~您把Q上了，我网上把单子传给你，然后你们做决定我听吩咐就是了。”

“得~Q见。”看见了吧，连句再见都没有的，越跟她熟越觉得她对咱的态度一日千里，是直转向下……

戴梦得：就去那个中外小吃大集合的嗷！你说不错，你同意，快~

火星大怪兽：毛？为毛？那个好远的！咱俩家跟举办这个的xx公园都能围成三角形了！

咳咳…跟彭小北待得久了，屁啦shi啦怕挨揍不敢跟她使，嗷嗷叫我这脸上实在挂不住，但是毛来毛去的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戴梦得：嫌远？嫌远你还给我发过来？

火星大怪兽；谁知道怎么那么多呢你就非得挑这个……动漫展的那个也不错啊……

戴梦得：动漫展？那…有没有机器猫和灰原哀啊？

彭小北从三四岁就开始看她堂姐淘汰给她的老版哆啦A梦，因此直到现在都坚持管哆啦A梦叫机器猫，而且下定决心被人骂老土也一百年不动摇。除了哆啦A梦她就最萌那个八百年也长不大死不掉一出现就死人而且奇迹般的还没把鬼子过了忆的人口总数降下去的柯南里的灰原……⊙﹏⊙…汗…差点没憋死我……

我看准了这是扭转她决定进而可以给我节省体力的点，于是更努力地动摇他，鼓励她去看她家的小哀和机器猫。

N久之后，她那幼圆体大绿字终于闪烁出了最终决定。

戴梦得：不行~就去那个中外小吃大集合的了！决定了~你说你同意，快~

火星大怪兽：我半个小时都白说了是不是……

戴梦得：少跟爷废话！敲锤儿了，明儿，十点半，xx公园x门见~

然后直接挂了“请勿打扰”，不用问，准是抱着本儿看电影儿去了……

按照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了约好的大门前，悲催地当真跟雪地里溜溜等了十五分钟才看见手拉着手一起出现的舒婕和彭小北。

舒婕身上全白的过膝大衣，头上也带着毛茸茸的白色线帽，在天地一色的大背景里反而显得特别恬静和谐。她旁边的彭小北身上是今年nike新款的巧克力色外套，搭上舒婕织给她的那条围巾，看上去就很暖和。

是的，两个人看起来都一脸惬意，完全没有长途跋涉辛苦挤公车来这里的狼狈。哎？小北好像说过她和舒婕家坐地铁完全反方向的，那怎么两个人会同时出现呢？

“你在出神么？”耳边响起舒婕的声音，很近，抬头看，她和我的距离很近，而几分钟之前还和她并肩的彭小北已经乘手搭凉棚状朝一个巴西烤肉摊行注目礼了。

“没、没啦，”哎，是我走神真的很严重么？舒婕会发现我在走神哎，印象里她虽然对谁都很亲切，常常关心身边的人，但是我好像并不在这个范围内哎…心里这样想着，身体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好了，这才在我17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体会了“手足无措”的确实含义，“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舒婕歪头送了我一个平时惯有的浅笑，就又追上去垮了彭小北的手，两人奔烤肉摊去了。

本来只是很浅的笑容，可是搭上那个看一眼就明白温柔是什么的人，居然还真的挺、挺好看的。奇怪的是，我才有点感觉到崔予钧他们那几个人早就已经感受到的，却早就为这些付出过代价了。

即使有舒婕跟在身旁，彭小北个食肉动物还是当了个彻底，一路从其实不甚正宗的巴西烤肉、土耳其烤肉、棒子烤肉吃到了国内的新疆羊肉串、内蒙烤羊腿……我还好，舒婕人家正常的女孩儿家当然是跟不上她的节奏的，只好一只手里拿着盘被切成了薄片号称甜比喝蜜的冻柿子，一只手使劲拽着早就吃了一嘴油的彭大少，只怕她在肉堆里杀红了眼真吃出个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