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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雅蕾、跃然还有阿米也是很熟悉的朋友了，可我还是想念彭小北，尽管开学也才只有一个星期多一点点而已。

“今天食堂的饭好难吃哦，”写了多半道物理题才被手里抓着一排养乐多的彭小北拽出班去，出了班门就没形没状没骨头一样地贴在了墙上，八着眉耷拉着一张囧脸，把手里的养乐多掰给我两个，“喝嘛，补充下营养，不是绿油油的一片就是漂着白油的猪肉块，这猪食吃的我都脸有菜色了，过不了两天就得面黄肌瘦！我说亲爱的，咱们就不能跟上学期一样去外面吃么？”

“不行！住宿部刚添了禁止住宿生中午出校门的条例，抓得正严呢，你这人怎么总往枪口上撞啊！”这白痴，还嫌被住宿部老太太给班主任递小条儿递得不够是怎样，早听四楼那边对她班上那个何仙姑传得神乎其神呢，居然还敢挑头儿出馊主意，“听话，消停两天行不行？”

“好啦好啦，其实我们班中午早上都有偷溜出去的了……”撕开瓶口的锡箔纸，彭小北舔舔嘴唇，很聪明地马上转了话题，“我听余韶那几个说，James跟你们一个班了，上星期体育课还一起组队跟（1）班打球呢？”我点点头，早料到会说到这个，她要是不提我还要主动和她说呢：“嗯，开学那天突然就坐教室里了。”

“那……你俩现在怎么样啊？”

语塞。开学一周多了，我和James成了一个班上的同学，比高一的时候相处的时间不知道多了多少倍，可是私下里却好像完全没有交集，还比不上高一刚开学那会儿他每天都跟篮球黏在一起的时候。

我们，还在一起么？

如果不在一起了，那么还要不要把分手说得明白一些，也省了这样子明明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却要把对方当透明一样的尴尬相对吧。

“Cow，怎么连James也成了这种什么事儿都弄得不清不楚的娘炮了？”她不是别人，她是彭小北，了解我到一见我沉默就可以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的彭小北，“这又不是什么言情小说青春电影，我cow！”她是一抬眼就能看见班里正站起身来要往篮球场走的James的，要不是顾忌着这是我和James两个人的事，瞅那架势恨不能立刻就激动地把James揪过来让我们两个把话说清楚。

握住她手，把正瞪着大眼睛死盯着James看的彭小北牵到楼道里的拐角，捋了捋她快要撸到肩膀上的校服袖子：“哎，彭小北同学，你别这么激动，他是娘炮可你这样活脱一女土匪样也见不得多优雅好不好？这不光是James一个人的问题，我也……唉，总之其实我也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继续的话要怎么相处啦，你别脑门子一热就一副要跑过去给他一板砖的样子好不好？”…怪了，应该是我去找彭小北夹七夹八的说一堆然后她安慰我给我意见的吧？怎么现在成了她火得跟汽油灯似的一点就着还得我拉着劝着哄着抱着啊……

不过……这么一劝她，我自己确实也清醒了些，撇开我和James在不在一起不说，我确实也没想好以后想要怎么相处才好，如果一定要和James有个交代，至少，我应该先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对。

听了我的话，彭小北终于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要跑过去揪住James的冲动，忿忿不平地把攒在手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喝光的养乐多的空瓶子和包装泄愤一样狠狠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撸着袖子袖子叉着腰一本正经地和我说：“既然有这个觉悟，就不要总是回避问题不肯直面解决了。这叫什么啊？说好听点儿这么搁着对你们俩都是耽误，浪费时间。说难听点儿，丫这不是占着那啥不那啥嘛！我咧个去！”

点点头，看看四周没人，把炸了毛的彭小北搂进怀里顺了顺毛，这才把个张牙舞爪跟要吃人似的玩意儿安抚下来。

真可爱。真是越来越喜欢看彭小北为了我生气，为了我打抱不平，为了我紧张到不行，恨不能跟别人拼命地样子。

记忆里好像James没有这么在意过我吧，他从来都是那个要死不活、可有可无的死样子，除了上学期情人节那几个月，不是突然间热情到让我害怕，就是平淡得好像一切就应该是那样子，好像他付出的就是我应得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特别珍惜。

现在他倒是多出了让我们家小北穷激动的功能，呵，暂且也算他有功吧。

“舒婕……”

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数学黄皮练习册里叫得抬起头来，意外地却看见一张本来熟悉却已经几个月没有像从前那样仔细端详过的脸，还有一个，呃，饭盒。

“嗯？”我应了一声，又把头低了下去。

James把印着机器猫图案的卡通饭盒放到我桌子上，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又因为我那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语气，犹豫不决了，支吾半天：“这、这饭盒是小北给你的，我刚才正好遇见她从学校外面溜回来，本来想亲自给你的，但是好像是为了应付她们班班主任的宿舍大搜查，又溜回宿舍去了……”

“哦。”我打开饭盒一看，是学校南门那家状元粥店里的一品状元粥，再翻过饭盒盖来看看，蓝色的打头机器猫正笑呵呵地往嘴巴里塞铜锣烧，好家伙，果然从里到外都是她彭小北的风格呢。

抬头看看James，居然杵在那里还没走，于是顺口一问：“还有什么事么？”

“嗯，”James愣了一下，习惯性地揉了揉他脑袋后面长长了的头发，“我想和你聊聊，好么？”

舒婕（15）

汤匙在浓稠的莹白色粥液里搅拌着画圈，散发出诱人的气味，让我的食指大动，胃也跟着一起轻轻抽痛。要命了，彭小北怎么就料到了我情愿饿着也不愿意再去吃食堂改革后的晚餐？这个时候送粥来，她是把我的胃病也算计在里面了么？

竟然还是温热的，手隔着孩子气的机器猫饭盒，连心里也是暖暖的。

James看我拿到了由他转交的打包来的状元粥之后就没有再答他的话，难免有些尴尬，只好笑了笑，“要不然你先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凉了，小北就白忙活了。”╭╮幸好他对着我的时候会自觉敛了平时那几分坏坏的痞气，不然，哼，我还是不打算理他，于是接了他话：“你不是说要和我聊聊么？”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吃完饭的，”他看着我拿起汤匙，把手里拿着的一盒泡腾片轻轻放在了我的桌子上，又坐回了和我隔着一个人的自己的座位上，“反正我也一直在等了，不在乎这会儿功夫。”

听见James最后那半句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话，我不禁一震。

某一年暑假，从来女生缘极好但是和我向来很少交集的James突然对我告白，他说他一直挺喜欢我的，所以不敢把用在别的女孩儿身上那套照猫画虎地使在我身上，他说他想试试看，看能不能等到我的注意，或者等到我给他个暗示，然后他才敢开口问我肯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James宽阔的肩，有力的腰背，打完球撩起衣服擦汗还有一紧张就摸头的动作真是像极了石赞。于是我给了他所谓的“机会”，后来我们一直到现在，直到我们之间养成了许多和石赞完全无关的习惯。

他习惯了等我发短信给他，习惯了早读前在我们班的拐角等着我把纸巾塞进他的衣服口袋，习惯了等我打电话给他要他陪我去哪里哪里，习惯了等我吃醋到冒火才开始哄我……

仔细想来，虽然是James先告白，但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他却反而是比较被动的一方，难道说这一次他也是因为习惯作祟，在等我把事情捋出了思路然后再去找他，之后一切照常么？

那么这一次主动找我“聊聊”，究竟是因为他终于决定主动一次，还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不想再等了呢？

如果是第一种不堪等待，我会觉得欣慰。由始至终我都觉得，男人应该比女人更主动些，原谅我的陈腐思想，可是从小到大妈妈都是这么教育我的，女孩子始终要男人追着赶着，捧着哄着才对。不然，谈恋爱的时候都是你迁就着他，那结婚之后呢？这样的男人不家暴才怪……James还是男生，算不得男人，但是如果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应该比从前更主动积极，我就觉得他朝着成熟更接近一步了。本来嘛，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就是他们比小男孩更懂得珍惜、呵护自己的爱人，更有担当有责任感，让女生觉得自己受到重视，这也是男人责任的一种吧？

如果是第一种就还好，算是无心插柳，但是倘若是第二种，呵，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他没耐心再这样不清不楚地继续下去，于是来和我要个结果。结果无非两个，一个是我痛快答应，也无所谓再纠结我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疏远了James还是因为阶段性疲倦暂时不想再继续。另一个是我不那么明白地指出来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就这样凑合着，或者日后心情好的时候我们还会再有一段开心甜蜜的日子，最起码我们还是彼此喜欢的，可是这样时间久了，最后的结局无疑还是分开，和第一个结果堪称殊途同归，只是更麻烦更浪费时间些。

我纠结于要不要和James继续，就是因为想不明白要不要和他分开，两种想法看似都没有绝对的必然性，于是我还是希望James的不堪等待是第一种，因为想念，所以不想再等下去了，所以难得霸道一次，不想再给我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