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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电话，12月份的傍晚，天已经全黑了。

手机又是一阵折腾……嗷？又是彭小北！干嘛啊她？

“怎么了小北？不是刚……”

“坐着我的摩托车，载你缓缓地离开，考不上的好学校，可以不微笑就走……趁时间没发觉让我带着你离开……我会罩着你……”

是那首《分裂》，高一逃课那次她骑着自行车载着我，给我听的她iPod里的那首歌。

“……”一字一句地唱着，唱了一分多钟，每一秒都唱得温柔而认真。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睛又突然酸起来。

“傻丫头，考砸了别一个人掉金豆子嗷~不开心了不论什么时候必须直接打给我，听到没？加油吧，我爱你，嘿嘿，拜~”

我挂了电话，眼泪已经不可控制地一滴滴打了下来。

她说她爱我呀，她爱我。

我是多么开心她这样大多时候都别扭得要命的人会这么坦然地说爱我，又是多么羡慕她可以这样好像耍赖一样就把“我爱你”挂在嘴上，又是多么希望又不希望她是真的如她所说一样爱我，用朋友的方式，爱我。

……果真是个混蛋！

Penfrey（21）【补齐】

艺术节汇演结束的第二天下午，Zoe就拎着行李坐着他爸配给她用的大别克，在那个姓刘的司机的护送下奔赴了首都机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地要飞回她的美利坚L.A去了。什么万儿八千一张的圣诞特别高价票，什么读了不到三个月的学，人家Zoe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所以据她自己说我这个在中国算是她不多的牵挂之一的朋友有没有去送她的飞机，大概也就是没必要在乎的事情了吧。

Kimberly，Kimberly……Zoe最后一次拥抱我的时候，嘴里说着一些我当时根本想不明白前因后果的话，手里塞了一个信封到我的棒球外套口袋里，可是当我的胸口贴在她肩膀上的位置时，她身体传来的共鸣却全都在我心里嗡嗡响成了“Kimberly”这个名字。

那时我皱着眉头，任由Zoe嘲笑似的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还不负责任地丢了一句“这样吧，要是我回去了发现我们Kim变心了，我就再飞回中国来，我们真的在一起好了”这样的话扔在我脸上。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确实是有些舍不得眼前这个假洋鬼子少女的，除此之外，我居然也是羡慕她的。

即使曾经被亲生父母弃之不顾地丢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即使曾经里只是因为寂寞所以靠在我怀里汲取温暖，现在的Zoe都已经是一个有了能让她勇敢，让她对周遭一切毫不在乎的理由的人了。有Kimberly和她妈妈在的L.A，即使曾经是她不得不逃离的地方，现在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成了她迫不及待重新回去开始的地方。

我羡慕她，再看看自己，还是和Zoe认识之前的样子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一无是处。

……

出身的空当，手机在床上扭动的动静传进被我霸占着的独立卫生间，然后唱起了陈绮贞那首《完整》。我知道是谁的短信传了进来，于是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收拾头发的动作，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蹦三跳地奔过去，赶着给悟饭她们嘲笑。

“彭小北！赶紧死过来看你们家舒婕的短信！给我死快一点！我Cow！你个铃有木有必要设他喵的那么长啊！不知道你姐我有强迫症见不得手机响了米人接啊！快点儿死~过~来~！”我手上定型喷雾的盖子才掀开，悟饭那老鸨嗓的狮吼音就穿墙杀到，险些震坏了我的耳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造出来的声响更让人犯强迫焦躁抑郁症那一堆毛病。认命地叹气，只好先把手边抓毛的事扔到一边，在悟饭的怒目而视和May和米瑞可她们稀松见惯的眼神里走到自己床边捡起了手机——【老师拖堂，迟二十分钟来宿舍找我。】

瞧，听到她的那个专属铃声我就一早猜到了准是舒婕要延迟一会儿见面的短信，没办法，几乎每次都是这样的，约了十五就改了二十，约了二十就得改成三十……好像是老天和她过不去一样，总是有突发状况出现，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她公主病作祟了——好像每次不象征性地延迟一点就不够优雅了一样！

我把手机揣兜里，面无表情地滑进卫生间，想着继续捯饬，May有几分刺耳的话就响在了我身后：“怎么，大平安夜的又赶着去陪你们家舒婕啊？怎么别人给你又是短信又是电话的就不见你见人家一面呢？”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还是如我期望般滑进了卫生间继续抓毛，对May的话置若罔闻，不发一言地忽略掉了。

自从我过生日那次May和我的关系就不像以前似的了，对我这么一个从来都最怕人际关系上出问题的软柿子来说，自然是万分别扭难受的，可是你让我因为这事儿就顺了她们的心意和张跃然怎么怎么着？抱歉，那也不是我彭小北的作风，我实在勉强不来，于是在我依旧对张跃然和詹于靖选择视而不见之后，May对我的态度自然也就难免这么不冷不热地一直僵着了。

舒婕是叫我不要管了，可我就是不能，她的事我不能忍，连想到她还在那个满是软刀子的风暴中心住着我就不由自主很多余地一阵一阵难熬，真恨不能让她换宿舍到我眼皮子底下来才好……可刨除学校宿舍的管理条例不允许不说，她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吧，我该始终记得，她不是那个时时刻刻需要有人挡在身前的舒婕才对，我也该始终记得，我不能总是自以为是地自作聪明才行。

等她需要我的时候，她会说话的，就像昨天我收到她的短信一样。

像是突然做了什么郑重地决定了似的，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然后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我也煞有其事似的对我做出了一个什么承诺。我拿起Zoe送给我的那瓶只是起过封却连第二次也没用过的In2U，喷一点在自己的耳后和手背上，暖暖的熟悉味道顿时就把我包围，和Zoe和我拥抱、亲吻时的香味一模一样。

看看手机上的电子钟，离舒婕说的二十分钟还有很久，可我还是决定直接去她宿舍等她好了。

“怎么都不说话？”我推着载了我和舒婕两个人书包的单车，停了自己已经自顾自说了十好几分钟的话，斜眼看看走在我左边的舒婕，她只是一连轻松表情地走路，偶尔低着头，时而附和我似的挑一挑嘴角，但是很明显地心不在焉着。于是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是不是很冷？不然我们还是坐车回去吧？”

“那你的单车怎么办？扔在路上么？”她笑笑地反问我，然后才正面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没关系的，衣服很厚，其实也不很冷，只是风好大，吹得我抬不起头来。”

“那你走在我后面吧？我给你挡着风。”我腾出左手来牵了她手，把她往我身后拽，然后才后知后觉一样想起了什么似的，虽然舒婕的表情如常，可我知道想要收回这句话已经是晚了——大概去年这个时候，我是亲眼目睹过詹于靖把舒婕挡在身后迎着风走的，当时阿米还有米雪瑞她们还跳着脚嚷嚷着羡慕眼红什么的呢。现在这个时候这个情境提起这个话头来，我是白痴吧？我去，我他喵的真的就是白痴吧！

“不用了，你也会冷。”她果然不出人意料地拒绝了，还是倔强地走在我左侧，仿佛在坚定什么决定说什么也不动摇一样咬牙和我并肩走着，看得我又是内疚又是心疼，皱了半天眉头，才想出一个很笨的折中的办法来，“不然背着风走好了，”我摇了摇手里还牵着的她的手，“我牵着你，不用你看着路，这样总行了吧，我的大小姐？”

舒婕听了，对我展颜一笑，让我浑身都是一暖，就在我以为她要点头应允我那听起来缺心眼儿但其实挺实用的建议的时候，她却又一次摇了摇头。“不要了，让别人看到该以为是安定门没锁好放了两个神经病出来犯傻气了呢，”她笑，笑得眉梢眼角无比生动，让我刹那之间连前面的路都看不见了，只顾着看她那在冬天日落时泛红的阳光下特别让人着迷的暖心笑容，连她说的是什么都要听不见了，“再说，就算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可是各自脚下的路毕竟还是有不同的。小北，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的呀，对不对？”

哎 ?你说这种看似话里有后的话，我是该答是呢？还是不是呢？

大概……还是被我刚才要她走我后面的话害得联想到詹于靖了吧？

“抱歉，让你想起那个混蛋了吧？我真的只是想给你挡挡风而已，所以说话就没过大脑，”我拍拍自己胸口，手掌拍在羽绒服上，发出“噗噗”地声响，“谁让我比你壮嘛。”

“笨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根本就是和想没想起他没关系的事情啊，”舒婕看了看因为要拍自己胸口所以放开了她的手，后面半句话却被马路上嘈杂的杂音盖得听不分明，“……只是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而已。”

哈？我赶紧揪着自己的领子闻了闻，拽着自己的袖口也闻了闻，甚至扯开了围巾扯帽衫地很想把自己扒光了好好闻闻……我天天都洗澡的好不好！今天我还特意喷了香香哎！有木有搞错啊！有木有！我身上会有不好闻的味道？开玩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