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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冷眼看着，觉得老板也该明白谁是当用的，谁是吃闲饭的。能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的老板人绝对不傻，经过这次折腾，估计也要反省反省了，这样一来，公司格局看来要变一下，尚可想，自己大概又可以小升一级了吧？

尚可津津有味的和魏来说这些事，她只是嗯嗯嗯的听着，全然不明白的样子，甚至很明显不大感兴趣，让尚可挫败不已……还好，还可以跟元宝念叨念叨，同在一家公司，比较有共同话题，可心里有些小算盘，又不好和元宝说。尚可娘亲是典型的可爱小市民，女儿能升职发财不要太得意了！老太太之间也有攀比，谁家儿子上什么学校，谁家女儿进什么公司，谁家小孩挣多少，谁家小孩嫁得好娶得佳……都要拿来比较一番，尚可一直没嫁掉，尚老娘之所以那么窝火紧张，就是因为常常在社区“交流会”上收到其他老太们炫耀的怜悯的鄙视的眼神，不过最近新来了个老太太，女儿比尚可还大两岁，依然云英未嫁，诸位老太太又祭出经典的“惊讶”眼神，人家妈那叫一个淡定，我闺女在某公司做经理，事业太忙，欧洲美洲大西洋洲天天飞来飞去，没时间啊……某公司，连这些不知天下事的老太太们听了都通通吸口气。老太太继续说，咱中国人都讲究个低娶高嫁，我们家女儿就是条件太好，所以挑剔了些，才耽搁到现在的，老待在国外，工作也忙，我们两口子骂都骂不着，你们谁认得相配的小伙子可千万给我说说，我可不想找一洋女婿，话都听不明白，多堵心…老太太嘴上在抱怨，眼神那叫一个俾睨天下啊。尚可老娘回来就戳着闺女的脑门，你拖着不嫁不嫁也就算了，咋事业也没一个，真给老娘丢人！尚可心说是谁天天念叨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别太辛苦了。可也只能一边嘴里老老实实应承，一边想着，这一家可真够强悍，女儿和老妈都是！不过这事也给尚可提了个醒，结婚这事儿看来是不能如老娘的意了，其他事情就让她开心点吧。尚可的事业心不是特别重，总差不离儿就成了，也不肯太拼命，所以说算元老了，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小中层，看来，得努力些了，尚可默默给自己鼓劲。

魏来对她的理论只能皱眉，事业好就能不嫁？尚姑娘，您多大年纪了，咋还这么天真呢？尚可不但没得到支持，还被打击，刚激起的一股心气被泄了个七七八八，只能垂死挣扎：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魏来笑着摇摇头，埋头敲论文，尚可蹲在墙角扮蘑菇半天也没人搭理，只好怅怅地爬上床拿着本本做工作计划。有时候，魏来姑娘冷静得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魏来心情确实不大好，所以没心思给尚可的不靠谱计划鼓劲。也许心里早有答案了，所以收到宋雯的邮件她并没有太吃惊，魏妈妈不愧高级知识分子，在大多数国人还不知道同性恋是何物的时候，她已经敏锐的察觉了女儿和宋雯的“不正常”超友谊关系，在魏来不知道的情况下，魏妈妈找到了即将出国的宋雯，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诫，宋雯本来就对出国以后两个人的远距离恋爱很是不安和犹豫，被魏妈妈绵里带针的一番话说得彻底绝望，干脆快刀斩乱麻，和魏来say goodbye拉倒……宋雯信里倒没有埋怨魏妈妈，反而自嘲道，终究那个时候年轻，不懂珍惜，不会争取。她没说，但魏来能看出来，宋雯没有放弃，她在等自己再给她一个机会…但是，看看身边啃着指甲认真工作的尚可，魏来垂下眼眸，年轻不懂珍惜也好，不会争取也好，或者根本是不够爱也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转身离开，自己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原地等待，时间是一条河流，转身，再回头，捧起的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汪水，人生只若初见，已经被人说烂了的一句话，可提起来，心里依旧隐隐作痛，或许不见得是因为那个人，只是叹息过往的青春年华。叹口气，摸摸尚可的脑袋，换来白眼一个，魏来无奈地笑，“别想那么多了，先过好眼前的日子吧。努力工作，挺好！”

以后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日期：2010-04-20　20:47:12

尚可虽然被魏来打击得半死不活，但如今除了这个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好想，继续在公司努力工作，她一反常态的积极人生态度把元宝吓得够呛，人家说情变和怀孕会让女人的性格改变，双双中奖的自己还没开始72变呢，尚可在那边凑什么热闹？莫不是？元宝胖了一圈，可八卦的劲头一点没少，趁中午办公区没啥人挤眉弄眼在尚可跟前晃荡，“说说，说说，好端端的这么努力做什么？是不是遇到啥事了？跟姐姐说，你看，我可不管什么都跟你交代的，你跟姐姐见外算什么事儿？”

尚可敲敲她脑袋，还不敢用劲大了，“我想有间办公室不成么？省得你成天蹭我零食。”元宝斜眼鄙视她，尚可有点无奈，“你瞧，我一毕业就来公司的，当初那一帮同事只要还留下来的，要么封疆裂土，到外地主持分公司去了，要么在公司独当一面，我老这么混着，也不是个事儿吧？”元宝和尚可一般大，但来公司比尚可晚几年，因为性子相投，所以成了难得的职场好友，元宝虽然嚷嚷着单身主义，其实骨子里还是贤妻良母的传统思想，要不也不会委屈自己到这个程度。就像尚可了解她，尚可的性子她也大概知道，元宝一直当尚可是没心没肺虽然聪明可不大爱拿来用的混日子的姑娘。元宝想了想，不对不对，虽然怀孕脑子变慢了，但元宝可是公司的“八卦之神”，直觉还是相当敏锐的，“单是这个原因？还不至于！尚可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尚可盯着电脑屏幕，看似在认真检查文档，心里也在犹豫，要不要跟元宝说呢？要不要呢？虽然是很好的朋友，可这事非同小可，不单关系到自己还关系着魏来，人心难测，一旦元宝大嘴巴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她拧头看着元宝，这准妈妈笑嘻嘻的，一副八卦的嘴脸，可眼里的担忧是真诚的，心里的防备突然土崩瓦解，如果元宝都不可信，她还能跟谁说呢？尚可这阵子也憋得够呛，朋友同学都不敢说，谈起婚姻家庭孩子还得老老实实接话茬，实在是又累又憋屈。陆陆续续有同事回来了，尚可想想，轻声跟元宝说，“我们出去说。”

元宝又惊又疑，心里不大好的预感，尚可很少这么严肃跟她说事儿，连背后念叨老板老唐曹真都没这么谨慎的。天气好，还是休息时间，楼外的条椅被坐了个七七八八，要么眯着眼晒太阳的，要么闲聊八卦的，都是楼里的小白领，尚可给自己和元宝买了奶茶，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着，先摸着元宝的肚皮开玩笑，“你家宝宝的承受能力没问题吧？”元宝哼了一声，“他爹那样他都不怕，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尚可深呼吸了一下，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得飞快，仿佛停下来就没勇气继续，元宝傻傻听着，几次想插嘴都楞没插上，听完嘴巴还继续保持O型。尚可说完灌了一大口奶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累呀！

元宝呆了半天，才指着尚可，“你、你、你、你，你是gay啊！完了完了，我都被你看光多少次了，尚可，你要赔偿我！”尚可一口奶茶喷出去，她料想过无数种反映，惊讶的，鄙视的，苦口婆心的……唯独没有这一种，要赔偿的！她头上冒着青筋，没好气的把元宝的手指拍掉，“那时候我还不是呢！再说了，你也没少看我啊！对了，你还和魏来一起泡过温泉，是不是也要给我和我们家魏来赔偿一下？双份的，嗯，扣掉我赔偿你的，给一份就成了。”元宝气结，果然尚可才是最无耻的，这种话都想得出来。原本会有些尴尬的出柜情节，就被俩财迷姑娘在讨论究竟应该是谁赔偿谁的问题上心照不宣的呼噜过去了…

元宝拍拍尚可，“放心，我们家孩子以后给你和魏来做干儿子。”又眯着眼睛畅想了一下，“林石以后再不老实我就蹬了他，你和魏来帮我养儿子吧，将来也让他叫你们妈！”尚可吐血，“你想得倒美，闺女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臭小子你自己养吧！”

魏来不知道尚可已经和最好的朋友出了柜，她正和谭谈探讨她的婚姻大事呢。谭谈当然没二话，分手！可谭谈妈因为没儿子，打小就极喜欢姜杰，觉得他聪明能干，嘴巴又甜，实在是谭谈难得的良配，难得的好女婿，和小姑娘黏黏糊糊，不过是一时糊涂，而且和谭谈个性太好强也有关系，她老人家不但没有和谭谈同仇敌忾，反而把姜杰叫到家里，做了一顿好饭，姜杰就坡下驴，跟谭谈道了歉，谭谈妈又当着姜杰的面把谭谈说了一通，气得谭谈碗一摔，出门了，谭谈妈还在后面喊，“你要敢跟小杰分手，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姜杰在一旁还劝，“妈，您别急，这事我也有错，不管我和谭谈怎么样，我都当您是我妈。”

谭谈气得在魏来跟前抹眼泪，“你说她还是我妈么？那个王八蛋，我们还没结婚呢，一口一个妈，比我叫的还勤！”魏来听得叹为观止，真是什么样的爹妈都有！看来自己父母还不算夸张的，起码魏来相信，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逼着自己嫁。忍不住叹气，为什么父母总喜欢把自己的选择强加给儿女呢？仿佛儿女只是父母的附属，而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

谭谈心情不好，魏来作为好朋友，当然义不容辞要陪她，尚可一听，自然不好说什么，心里也清楚，谭谈和魏来是纯洁的友谊，可还是忍不住冒了几泡酸水，她们一起睡是不是头挨着头呀？魏来晚上睡着会下意识抱住自己，会不会也去抱谭谈啊？谭谈是直的吧直的吧？别被打击了也变弯了，跟自己抢魏来可怎么办？……一通胡思乱想更睡不着了，一个人抱着棉被翻来滚去，孤枕难眠，说也奇怪，一个人睡20多年了，多个人倒是习惯的特别快，怎么少个人就这么难受呢？

日期：2010-04-21　20:15:44

魏来知道妈妈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的，不过这件事在她老人家眼里是“丑闻”，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四处宣讲，也不好找其他人劝诫魏来。魏来电话里听训从不吭声反驳，但要她回家，魏来就问，“妈妈，您能接受一个同性恋的女儿了么？如果不能，还是暂时不要见面吧。”每次都噎得魏妈妈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挂电话了事。

不过总有人是可以叫来和魏来谈谈的。这天快到下班时间，魏来还没来得及和尚可打电话问她今天要不要加班，是不是能回去吃饭。这段时间，尚可真的开始“奋发图强”，工作态度180度大转弯，不但本身手里的工作细之又细，还主动把没人愿意做的新业务推广揽过来，每天做计划，联系场地，亲自测算人流，安排表演团队，送印宣传材料，忙的脚都要踢着后脑勺了，每天到家都将近半夜，洗漱一下，就抱着魏来沉沉入睡，连亲热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早上几乎是被魏来拖着起床穿衣服的。魏来虽然心里没把尚可的“努力工作升职不嫁人”计划太当回事，可看着这么一个姑娘，过去活得悠闲又滋润，而现在为了能更好的和自己有个将来，拼命工作，累得都快脱型了，也不是不感动的，自觉把家里的事情全包了，让尚可可以一心朝自己的目标努力。刚拿出手机，就一个电话打过来了，屏幕上显示“欧阳阿姨”四个字，魏来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接了，“阿姨，有什么事么？”

尚可自然是继续玩命加班，魏来则自己去了一家港式的茶餐厅，一杯柠檬水还没喝上几口，等的人已经来了，因为是长辈，魏来起身迎接，来的人十分清瘦，穿着黑色的针织衫，藏青色的呢子长裙，奶白色的外套，头发整整齐齐盘在脑后，一丝不乱，用一根颇有古韵的银簪子固定着，已经有丝丝银发参杂其中，脸色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并不让人觉得她已然年华逝去，反而散发着幽雅和知性的气息，人家说女人如花，但这个女人，仿佛却是青花瓷。这正是魏来叫欧阳阿姨的欧阳琼时。

欧阳先是抱了抱魏来，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怜惜地说了一句，“孩子，怎么一阵子没见，都瘦成这样了？”温暖和婉的话语和声音，让魏来几乎一下子就要落下泪来，一直扛着母亲给她的压力，也不愿意和尚可过多的倾诉，让她平添烦恼，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是，魏来心里又何尝不累不委屈呢？来自长辈发自肺腑的心疼和怜惜，让魏来再也撑不下去了。欧阳琼时拿出纸巾，给魏来轻轻擦去眼泪，“傻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啊？”

魏来和母亲其实并不能算特别亲近，魏来年少时，母亲的心，绝大多数是扑在工作上的，对魏来要求是一贯的高标准，责骂多，表扬少，很少有亲昵的举动，直到魏来念完书后，才慢慢变得温和一些，开始和普通的妈妈一样，也会念叨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这以前，魏来寻求母亲的温暖，都是和眼前这位欧阳阿姨。欧阳琼时是母亲的大学同学，也是好友，一直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小孩，对魏来视若己出，而且言辞从来不像魏妈妈那样严苛，总是和风细雨，仔细给魏来指出做的不好不对的地方，鼓励她改正错误，继续前进。魏来受了委屈，就会跑到欧阳阿姨家住上几日，她家不大，但收拾的简洁温暖，就是在那个年代，都常年有鲜花香草，沁人至极。魏来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的妈妈是欧阳阿姨该有多好，随即对母亲有些愧疚，她其实知道，母亲也是极爱她的，只是表达方式强硬了些，可这样的想法似乎不可抑制。魏来后来想过，自己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易的接受女子的爱，大概根源也在于此，骨子里贪恋女人的温婉和细腻。

魏来一直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嫁掉，小时候问她，欧阳只是笑着回答，“没办法，不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只好一个人了啊。”好奇的小魏来再追问喜欢的人是谁，就只是摸着她的头，笑而不语。其实两家人走得并不算是特别亲近，只是母亲对魏来老去麻烦欧阳琼时持一种奇怪的默认态度。魏来后来长大一些，看电视小说多了，曾经怀疑过欧阳阿姨喜欢的人，是自己的爸爸，可看起来似乎又不像，欧阳对父亲客气有礼却也不假颜色。魏来疑惑了很多年，直到后来和宋雯在一起了，才惊觉，欧阳阿姨看着自己妈妈的眼神，竟满怀眷恋！只是母亲，笃信上帝的母亲，对这样的注视从不回应…魏来曾经和宋雯叹道，原来母亲竟是“林徽因”，欧阳琼时却是“金岳霖”，可惜这个“林徽因”实在冷酷得过了头，正版金岳霖起码能向世人表达他对林的爱意，这个“金岳霖”却连注视都要在无人的时刻偷偷送出。魏来曾经以为经历过这些的母亲能理解自己的苦楚，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结果，甚至，这个时候，这种事情，还要让欧阳琼时来劝解她…魏来看着欧阳，她只是满脸疼惜，她在疼惜魏来，可她自己心里，又该有多痛？魏来简直无法想象。甚至第一次，对母亲生出些许责备之情。

日期：2010-04-22　20:34:51

两个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坐下点菜，欧阳琼时胃不好，所以魏来细心的点了些清淡易消化的菜色，欧阳点点头，没说什么，笑纳了魏来的这份孝心。欧阳琼时是大家闺秀出身，规矩比魏来妈妈多多了，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多交谈，安静的吃完饭，净了手，又上了茶，欧阳琼时才开口询问，“你妈妈给我电话时，我真是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竟然，竟然……”她似乎有些无法继续，魏来能够理解，接口道，“阿姨，我喜欢女孩子，我现在有一个女朋友。”欧阳睁大眼睛看着她，虽然已经从魏来妈妈那里知道事情原委，似乎仍然无法想象自己看着长大的乖巧女孩可以这样平静镇定的说出这样叛道离经的话，“魏来，你要知道，你要知道，这条路……”这条路该有多难走，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魏来低着头，“她很好，很努力的为我们的将来打拼。”尚可，不是妈妈，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神和信仰，放弃自己的。魏来听到对面深深的叹息，很多很多的话，很多很多的含义，都在这一声叹息中，魏来听了，竟又有些想流泪，“阿姨，这么多年，您不觉得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