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病,将会是一次莫大的机会。知秋,你可千万要帮我,我就你一个人了。”
第34章
“什么!”过度震惊,手掌中的杯爵受不住这样用力的挤压,爆裂。碎片扎进掌心,鲜红的血液似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而听者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寒星般的眸死死的盯着身前那颤抖的小厮。
来报的小厮被司徒宇的剧烈的反映下了一跳,哆嗦“噗通”跪下身,生怕对方一个雷霆之怒发泄在自己身上,用颤抖的声音继续道,“小的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就在昨夜间,七公子一直呕吐不停,小的原是要来禀报将军,七公子却阻拦。道,夜已深,恐将军已经歇息,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小的不敢造次,听从了他的建议。哪知今早小的去给他送汤药,发现他的手背上,长出了大片红肿透明的水泡,小的看七公子浑身发烫,脸色却异常惨白,知大事不妙,立刻请来了大夫,结果却说……却说染上瘟疫了……”小厮越说越小声,惊惶不安的伏在地上,单薄的身体簌簌发抖。
司徒宇还是不敢相信,不过是一个月前,淋了场雨……几天前去看过他,脸色虽不大好,可精神还是可以的,还能嬉皮笑脸和自己玩笑,怎么就……
“我去看看他。”司徒宇急迫的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去。
“将军,您的手。”候在门外的小吉,连忙跟上,不忘提醒,“伤口要是不包扎,万一要是感染了可如何是好。”
疾步向前的人却充耳未闻,大步离去,态度甚是坚决。小吉无奈,跟着他的步伐一路小跑,才免得不至于落下。
他自己也不大明白对这个陆仁嘉是存在了何种心思,平日里最讨厌的便是他那副低眉顺眼的谄媚,奚落他嘲笑他在所难免。可这时听见他生命垂危,心里无端发紧,还有些难以置信。那样一个无赖狡诈的人,怎么突然就病重了?不能排除去看他,除了稍有的一丝可怜以为更多的却是怀疑。可真进了进了那异常冷清的院落,空旷的庭院里秋风吹扫着枯黄的落叶,飘飘洒洒,看着甚是萧条,脚步踩在那毫无生意的叶子上,碎裂的沙响声,让他的心脏无端缩紧。胸膛被那灰暗的气息被压抑着,异常难受。他仿佛又回到了19岁那年,弥香为他诞下子嗣难产而死的那一刻。
陆仁嘉受不得风吹,遂将门窗都紧锁,屋子里头异常昏暗,司徒宇抬脚进了内室,视野一片灰蒙,鼻腔被一股浓重的药味充斥,耳边听着里头的人压抑的咳嗽声,这死气沉沉的气氛,让他英气的眉宇不由皱起,发现里头竟然没有随身伺候的仆人。顿时一阵火起,冷声斥责道,“今日七公子身边当值何人!”
身后的跟随的两人,被司徒宇凉冽的低吼声一震,连忙跪下。先前去通报陆仁嘉的小厮,身子抖得跟风中秋叶般,汗如雨下惶恐至极,结结巴巴道,“是是……小的和一个叫丽桃的丫鬟。”
“哼,将那丽桃拉出去斩了。”司徒宇脸色铁青,不顾身后吓得瘫软在地的仆人,拂袖进了内屋。
陆仁嘉迷糊间已听见司徒宇满是怒气的话语,挣扎着坐卧起来,无力的靠在床榻上。枯燥的发丝随意的披在脸上,憔悴深陷的眼眶下满布黑灰,脸上的皮肤被一沉蜡黄的死气笼着,安静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司徒宇有些难以置信,大步走上前,望着他这幅惨淡灰败的样子。见他伸手捂着嘴,闷声咳嗽着,消瘦单薄的肩膀一缩一缩,可怜极了。
司徒宇从来不是有什么同情心的人,但此时见他如此,心里竟泛起酸,走到他身边,僵硬的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背部,帮他顺气,身边的小吉连忙端了温水递过去。
司徒宇接了,想要亲自喂他。陆仁嘉摇头,拉起袖子,一截布满水泡红肿不堪的手臂暴露在司徒宇的视线里,有气无力道,“将军切莫靠我太近,恐疾病会传染。如若有个好歹……咳咳……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司徒宇哪里理他,摁下他的手,手指扣住他的脉门,感受到那游丝脆弱的脉搏,心里一惊,再望着他枯槁的容颜,胸膛里空荡荡的。倒有几分信了,眼前这个活脱无赖的人,命不长矣。有听他沙哑苦涩的话语仿佛似长了尖锐的钩子一般,狠狠的勾住他放软的心脏,肆无忌惮的折磨着,司徒宇闷闷的,有种被勒住脖子透不过气的感觉。固执的坐在他的床边,毫不顾忌对方身上的疾病,将他揽入自己怀里,将温水一勺一勺喂入他的嘴里。
陆仁嘉受宠若惊的呆愣着望着他,眼里有竟慢慢汇聚了些水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司徒宇感受着他气若游丝的呼吸,只想将他抱得更紧点。陆仁嘉从未像今日这般温顺的偎依在他怀里,感受他的体温,沙哑道,“我从不知将军……竟肯这样待我……”
司徒宇怜惜的抚着他的苍白近乎透明的脸,小心翼翼的仿佛捧起的是颗易碎的水晶,温热的呼吸轻轻拂在冰冷的脸上,陆仁嘉在那刹那间,突然有种被珍惜的感觉,意识到这,唇边又泛起一阵自嘲的苦涩。
“我不会让你死的,今晚我们便启程,前往药王庄。”
陆仁嘉无力的摇头,“我已是油尽灯枯,朝不保夕之态。何苦又要拖累将军车马劳顿……命该如此吧……咳咳咳……”
司徒宇不免为他的消极心酸,强势道,“我说了不会让你死,你便死不了。好好给我活着!”
这时有小丫鬟端着汤药上来,徒然见到司徒宇如何不惊,连忙恭敬的矮身请安。将药碗递给司徒宇后,安静的退到一边,垂首立着。
“张嘴。”司徒宇命令着,盯着陆仁嘉干裂的嘴唇,“不吃药怎么会好。”
陆仁嘉无奈张嘴,岂料被到嘴的汤药一烫,俯身要吐,却不小心将司徒宇手中的汤药撞翻,乌黑的汤药洒在地上,铺着灰白地砖的地板无端起了一层诡异的黄色泡沫。
陆仁嘉望着眼前的一切,干枯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褥子,用力至骨节发白,紧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那地上残留的药渍。
司徒宇瞬间黑了一张脸,转过身利箭般的眼直射向那端药的小丫鬟,抑制这心底滔天的怒火,寒声道,“这药可是你亲自煎的?”
那小丫鬟几时见过司徒宇这般阴沉恐怖过,当下吓得红了眼眶,软了身子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是奴婢,奴婢只负责端药,药是膳房管事的负责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将军饶命啊。”
“来人,给我将这个贱婢拖下去。”司徒宇铁青着一张俊脸,厉声命令道“将膳房一干伙计管事统统羁押,待我亲自审问!”
再转过身,见那床上的单薄身体,好似失了魂魄般,空洞的眼了无生机,紧抿的唇线浮起一抹苦涩的自嘲。司徒宇被眼前的人扎的眼睛一阵刺痛,轻轻将他搂入怀中,郑重而坚定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哈哈哈……”陆仁嘉莫名的笑了起来,笑声无端觉得凄惨苍凉。伏在他怀里的身体不断的颤动,司徒宇心里不忍,拉住他想要安慰,哪只陆仁嘉突然捂住胸口,呕一口血来,接着又开始没命的咳了起来。
候在身边的小吉连忙窜上前,将司徒宇拉起面有忧虑,焦急到,“将军,切莫靠太近,恐恐……真是……”
司徒宇锐利的眼瞪着小吉,斥责他的莽撞。小心翼翼的将陆仁嘉平放在床榻上,深邃漆黑的眼凝视着他,那样霸道强势的人竟也会露出伤心与无助。陆仁嘉被他这样望着,心里清明他多少是信了,可为什么自己竟然开始觉得有点小内疚。害怕被看穿心思,逃避也似的扭过脸,将被子用力上拉,遮住大半边脸颊。
司徒宇临走时不忘看他一眼,低沉道,“你不会有事的。”
司徒宇离开那院落,整个身体仿佛被笼罩上一层灰雾,觉得使不出力气。命人将府上珍藏的一颗千年人参炖了,只希望陆仁嘉喝下,还能吊上一口气,姑且还能撑到到达药王庄的时刻。府上诸多事物交给了昭华打理,又将公门的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一番安排下来,天色已昏,日暮西辞,司徒宇备好马车,正要动身往陆仁嘉的院落行去。
不远处传来嘤嘤的啼哭之声,司徒宇定睛一看,是一名丫鬟正惶急的朝自己奔来,他的眉头紧蹙,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一点一点的凝结。
丫鬟跌了一跤,也顾不得身体疼痛,跪倒在司徒宇脚边,呜咽道,“将军……七公子他……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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