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南桥重逢以来,他大部分时间和小时候一样,安安静静的,连表情也是淡淡的,不会令人觉得冷漠,却又时刻与人保持距离。这是第一次,我看到他失控的模样。
为什么?
除了周圣宇,还能为了什么。
我掉头往回走,每走一步,胸口郁积的浊气就上行一分,我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桶盖惨叫一声,裂开了缝。我感觉舒服了许多。
电梯门打开,阿宽蹲在吴小雨家门口抽烟,楼道里满是二手烟的味道。
我皱眉:“别在这儿抽。”
他讪笑着,走到垃圾箱前捻灭烟头,小声对我说:“严队哄得差不多了。”
我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进门,吴小雨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子,脸色有些苍白,脖子上一圈瘀青,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盯着杯子里的水。看起来还算平静。
严哲对我点了一下头,煞有介事地开口:“收队吧。”
收什么队。我好笑地想,穿着便衣还要装腔作势,不过心里清楚,这是说给吴小雨听的。我跟在他身后,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吴小雨冷幽幽的目光,她脖子上那一圈青紫实在有些触目惊心,我犹豫了一下,说:“注意安全。”
“只要你们别再出现,我就很安全。”她看着我。
我摆摆手,扭头离开。毕竟是我们理亏在先,闯了祸的人还干脆一走了之,哼也没哼一句,更别说道歉了。
我拍拍严哲:“谢了啊。”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奇门安抚法,吴小雨没趁机反咬一口真是万幸。
“没什么,”严哲说,“我就是告诉她,像她这种情况本来应该拘留在局里。”
我看他一眼,哑口无言。
“对了,”他说,“唐医生呢?”
“回去了。”我说。
“他没事吧?”严哲看着我。我听到他话中的深意,他想问的是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我语气轻松,表示这并不是件严重的事,“你也知道,他们做医生的压力大,天天对着尸体骨头什么的,有时候情绪多少会有些失控……”
严哲盯住我,脸上不乏怀疑的神色,我平淡地和他对望,他的眉头渐渐皱起,面容一本正经,老干部严哲又出现了。
“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他说,“今天这种情况,依照规定我们不该带他过来。”
“哪有那么多规定,”我笑笑,忘了是真有这规定还是他在唬我,“这不是怕万一有了什么发现再叫人过来,白耽搁时间。”
他还想说什么,被我一口打断:“起码证实了黑子确实没死。”
他看着我,目中似有深意:“迟队,交个底吧,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就到此为止了,”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被阳光暴晒过的座椅热得发烫,我咝得吸一口气,“这个天真是不让人活了,走吧,去刘建辉的案发现场看看。”
严哲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看来,刘建辉随身带枪的举动不难理解,先是高志杰,后是赵东,接连死了两个,他一定意识到了危险。”
我把墨镜扣在鼻梁上,手肘搭上窗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或许可以想想那把枪。”
严哲侧头看我。
“我在想,他当初为什么要谎报丢枪,”我直视前方,“按理说,他们三人计划周密,里应外合,之后只要谨慎一点夹着尾巴做人,完全可以高枕无忧过得滋滋润润,警察丢枪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逐级上报不说,轻则开除,重则还有可能坐牢,他不会不清楚。”
“如果是要掩盖死因,选择这种劳神费力的方法也不难理解,”严哲赞同地点头,“但仓库里那两具尸体身上没有发现弹孔。”
“不错,”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我踩下刹车,“除非还有别的原因,让他不得不冒那个险。”
“什么原因?”严哲脱口问道。
“你要是问我,我只能说,或许是发生了一些他无法上报的事,”我说,“比如弹夹中的子弹少了,却没法解释清楚去向。”
突然袭来的沉默,似乎让车内的温度降低了十度。
严哲微微眯起眼睛,望着我。我对他笑笑:“我猜的。”
我把车停在一家银行门口,和严哲步行去旁边的巷子,阿宽落在最后,和乱收停车费的老头讨价还价。
“不愧是难兄难弟,死的地方都差不多,”我在潺潺流动的水渠旁蹲下,指着地面比划了一圈,“就在这儿。”
“而且他们都喝了酒,”严哲看了看,抬头望向一旁紧闭的一扇门,“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酒吧的后门,我查过了,店里的人不认识他,也没有注意到其他可疑人,”我站起身,“酒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喝?”
“人类最难以放弃的四大天敌,咖啡因、酒精、尼古丁、胆固醇,唐医生或许比你我更清楚,在我认识的法医里,没有人不喝酒,”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视线落在墙壁一处,“你上一次说,有一枚子弹打进了墙里,就是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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