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安疆王吩咐,前方军情紧急,今天的行军速度不得放慢,但实际上赶的路程是不如昨日多的。锐健营一帮子丘八爷们虽然号称精锐,但和久经征战的西疆军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头兵们不敢叫苦,有品阶的将军们却仗着京中后台,喳喳呼呼抱怨不迭。在袁峥和司擅看来,这帮人就是一堆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还没见着敌人的面呢,光骑骑马就吃不消了,若不是连安疆王和睿郡王十皇子也和他们共苦,说不定要抗命不遵了。袁峥暗自庆幸没让高凌坐车随行,否则能否顺利出嘉峪关就是个问题。
第二天扎营的时候,高凌明显精神比前一天要好。袁峥召集手下开会商议事情。高凌不肯早早休息,坚持列席,袁峥也就随了他。与会的都是原西疆将领,京城的将军们自动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不请不来,袁峥正是求之不得,根本没派人去请。
西疆众将是第一次正式拜见十殿下,一个个自报姓名曲膝行礼,高凌看得出来,并非人人都是真心参见,若非看在袁峥面上,有些人的不屑几乎是会挂在面上的。凭真本事在沙场上挣出功名的人自傲些,高凌完全可以理解,却也免不了心里不是滋味。
袁峥简明扼要向手下通报了岳崧奏折上所说前线军情,听得众将一脸凝重,毕竟楼兰是个不好相与的强劲对手。有人提出像今天这样行军不行,被兵部的大爷们拖慢了速度,前线战况瞬息万变,万一后援不及,后果难料。袁峥点头,和几员重将商议后决定:为免节外生枝,暂时忍了,待到出嘉峪关后,再兵分两路。原西疆军由袁峥带领以最快速度直奔战场,至于兵部的人马,得好好训训,免得他们白白送死不说,坠了皇上和太子爷的面子,还拖累了西疆人马。众人皆无异议,在兵部呆的半年里,这些将军们也明里暗里被欺负得够了,早憋着一口气呢,如今回到王爷麾下,终于能挺起腰板做人了。
大事议妥,袁峥点了周阿根的名:“周阿根,你折损我五万人马,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你轻信人言在前,如果不追究,无法服众。本王现在撤了你巡边将军一职,改为先行官,你可有异议?”
周阿根:“末将知错,愿为先锋。”
“好。中原之地无需探查,待出了关你再走马上任,现在暂时还留在我身边。”袁峥顿了顿,“司擅。”
忠勇将军出列:“末将在。”
“你和周阿根同为先锋,分两路探查,以免被敌军包抄。”
“末将遵命!”
“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散了吧。”袁峥起身出去看看甘宁和鲑阳戈是否能压住阵脚,吩咐高凌休息,不用等自己。高凌以眼神示意司擅留下。
袁峥离开了,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和走路时的盔甲撞击中隐隐夹杂着讥笑和不屑的讽刺,“果然美貌”、“龙生九子”、“比太子爷差远了”之类的话也隐约传来,也有心机深的人劝着不可放肆等等。周阿根结结巴巴地辩解,却又不能明说具体事宜,只急得口齿越发不灵,高凌听得真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拳头握得死紧,额头青筋蹦出。司擅则铁青了脸,就要掀帘出去,被高凌拦住:“站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现在出去又能怎样,徒增矛盾。”
司擅兀自气鼓鼓,却也不得不为同袍们辩解:“殿下,他们都是直性子,也不知道实情,其实……并无……恶意,总有一天会明白您所做过的一切,您放心。”
高凌“嗯”了一声,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有内讧,否则自己和袁峥的一片苦心全都白废,后面的计划实施起来就难了。只得暂时强忍了这口气:“猫儿,你不用在这种事上费心,直性子总比弯弯绕要好得多,我留你下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儿。”听听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然远去,高凌吩咐侍卫们去外面守着,除了王爷任何人不得进来。然后压低了声音把岳崧的密信内容说了一遍,听得司擅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我还在想王爷不在,西疆军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高凌淡淡一笑:“你熟悉内情才会起疑,可是皇上不清楚,以为边疆确实危急,所以我们才能顺利脱身。对了,太子的金牌在你身上么?”
“铁小姐拿到金牌后就给属下了,一直都带在身边的。”司擅取出金牌呈上。
高凌看了看又推回去:“好好收着,这牌子要派大用场,原本是为了你才设计骗来的,现在可以换个人用。”
司擅没多想,问道:“殿下,您和王爷是离京了,可是老夫人她们怎么办?”
“今天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事儿的。”回答的掀帘进来的安疆王,手里提着一副精巧的弩弓。
袁峥高凌把计划说了,只听得司擅连连点头,笑道:“怪不得王爷要设两个先锋官,属下刚才还在奇怪呢。”对二人说不出的佩服,抱拳出帐细思去了。
袁峥解去厚重的战袍铠甲,回身接过高凌递到面前的羊皮水袋,仰脖猛灌了几口,抬袖子抹嘴:“刚才不高兴了?”
“我就这么小气?”
“十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武夫计较,呵呵。”袁峥打着哈哈,“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好,不知者不怪罪。”放下水袋来抱人,“暂时委屈你了。”在他腮边亲亲。
话是这么说,高凌到底还是有些郁闷,伸手回抱袁峥,下巴搁在他肩头蹭蹭:“你放心,我决不拆你台丢你面子就是,我会加紧练功,你教的,韦叔教的,我都会好好练,绝不成你累赘就是。你看,我今天比昨天已经好多了。”高凌急急说道。
“别心急,慢慢来。”袁峥安抚地拍拍他后背,“刚才薛刚和我说了,他也佩服你的韧性,以你的身份,这么艰苦的行军居然可以咬牙忍下来,比兵部那些所谓的将军们强多了。而且你今天看着要比昨天适应得多。等到得西疆,你也就锻炼出来了。其实,只要我们俩好好的,京里……暂时也都不至于出事,所以你保重自己最重要。”
“恩,我明白。”高凌点头,“袁峥,我是不是比七哥差远了?”在心头盘旋半天的话到底还是没忍住。
“谁说的!你们俩各擅所长,别拿自己的短处和高蕴的长处比。”
高凌不说话了,高蕴当年出征的时候,也是这般急行军,哪有人像袁峥这般细致周到的照顾?自己还是不如七哥的,不过,高凌暗自咬牙,我定不会让人看扁!七哥也是太傅教出来的,我不会比他差!遂抬起头正色道:“你帮我找一套盔甲,明天我就穿。”
“甲胄那么重,你又不是将军,费那个力干什么?”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从你到士兵人人都穿甲胄,我一个人例外不好。另外我还想找一件乘手的兵器……”貌似撒娇却又绝不容反对。
袁峥看他认真的神情,心中了然,甲胄的重量可以锻炼体力耐力,更可以堵了某些人的冷语讽刺。已经很少出现的一种叫做敬重的感觉自心底浮起。“好,明天叫军需给你和小四各拿一套。兵器的话,你看看这个怎么样?”一指刚才拿进来的弩弓,“这个可以五箭连发,别看它小巧,机簧却强劲,射程比一般弓箭更远。只要掌握它的惯性,瞄准连发时控制得住方向,敌人就很难躲过去。”
高凌惊喜交集:“原来你早就想到了,太好了。”拿了弩弓就出帐试用。天色近乎全黑,兵士们坐在火堆旁煮食,不时有夜归的鸟群在空中掠过。袁峥讲解示范一遍,射下几只鸟雀来。高凌学着他的样子,居然也射下一只,但到第三箭的时候便失了准头,不由沮丧,袁峥却很欣慰:“这种弩弓的反坐力极大,你累了一天,能有这样的成绩,很不错了,练这个心急不得,吃过东西早点歇着。”携了高凌进帐。
石小四去捡了运气不好的鸟儿来烤,过了阵子连箭矢和两只烤熟的鸟一起送进帐来。袁峥大乐:“高凌,明天休息的时候你就射射鸟,练了功夫还能加餐,一举两得。”
第三天的行军路上,司擅和薛刚骑着马在西疆军阵中穿梭,不时地大声讲讲京城王府见闻,引得无缘入府的将军们兴致大增,到得午间休息时,很多人对高凌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尤其是见了他的亮银锁子甲和浅黄色战袍,目中轻蔑之色大减。
有一员老将见了高凌的弩弓,眼睛瞪得老大:“殿下,您居然也有这种弩弓?”
高凌好奇:“怎么了?这弩弓有什么奇特之处?”
“它是突厥国的秘器,杀伤力极大,但是难以制造,战场上得到过的几架都是已毁损的,不能用。阳明国找不到会造的工匠,去年好不容易俘虏了一个,王爷优待他半年,才算答应帮忙制作一批,算时间应该刚刚造好吧,末将还未仔细看过。”
高凌把弩弓递过去,看那将军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模样,问道:“它真有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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