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什么意思。
新人敬酒是什么意思?张宪用一种特别的眼神斜眼看我,我有点毛骨悚然,连忙说,你这样,我以后可不敢跟你开玩笑了。
张宪收回他的眼神,抽了口烟,说演习的时候,我看着你,我想我怎么舍得你跟分开,现在又明白了,我想当真的话,你总在开玩笑,我想开玩笑了,你又总是当真。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我当真了?
他说,我那时候说我想离开A大队。
我说,过了这么久,你都忘记了,当时你多斩钉截铁。你现在后悔离开A队了?
他脸上挂着微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后悔的事情多了。
又来了,他又想折腾我了。其实刚刚他总结得不错,我们在想法上经常不合拍。这很奇怪,我们能够在战斗中打出精彩的配合,甚至在生理上也非常和谐。想到这,我情不自禁想起过去我们有过的激情。
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他问我。
我可不敢跟他说我刚刚想到什么了,趁我还能控制住酒劲,我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跟张宪进入又一轮折腾。但他似乎又跟我不合拍了,侧过脸慢慢靠近我。我合计着,如果他再主动点,我还有多少理智去推开。
张宪突然停下,侧耳听,说有人来了。他的耳朵总是格外的灵。
谢天谢地,我朝后视镜看,是谁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拉了我一把。然后我看见铁路领了一个我队队员走过来,他们慢慢走过来,我像见了鬼一样跳了起来。
我冲下车,张大眼睛看了又看。操,吴哲!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铁路把吴哲带到我们面前,我简直跟石化一样看着他,而他对我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我觉得很恍惚,分不清是什么状况,铁路把吴哲介绍给张宪,说这是吴哲,我队刚刚归队的队员。这是侦察营的营长,张宪。
我过去深爱过的人跟我现在深爱的人在我面前礼貌而慎重地握手。我向铁路递眼神,希望他解释下什么叫刚刚归队。但铁路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煞有其事地补充,张宪以前也是老A,跟你队长是一届的,你听过他的名字吧,现在A大队的狙击记录就是他保持的。
吴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宪,脸上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一样。
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吴哲这么惊讶,因为他竟然一直以为张宪已经死了,在埃尔纳中替我挡的那枪。我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跟他说的,但我不可能告诉他张宪死了。吴哲是怎么有这个误区,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为了归队不惜动用了他爸爸的关系,这是他入军队以来的头一次。本来,他已经被安排好演习结束以后归队,就是因为我们的八分钟,他义无反顾地朝我奔来。
他说知道了张宪原来是那个张宪,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以为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结果发现已经没他位置了。我说我那时跟张宪真没什么。吴哲说,当时我就看见你们站一起,他看你的目光,和你脸上得瑟的表情,你像在跟我炫耀你曾经有的或者失而复得的。我为了这个破坏了做人的原则,傻乎乎以为我回来了,但你身边却站了别人。
吴哲说起他头一回见到张宪的场景,他完全被惊到了,其实之前他有偷偷想过张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他跟我同岁,是个厉害的狙击手,能够在A队选上去埃尔纳就足以说明问题。当然,他的比较是基于已经“牺牲”的张宪,他甚至还考虑张宪肯定在我心里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他自己是否愿意跟一个“回忆”来共享我的感情。
然而,吴哲看见了活生生的张宪,过了很久以后他跟我说起时还相当细致地描绘了张宪当时的神态,我也认为张宪的卖相很好,但那天乌漆嘛黑,我记得我使劲往吴哲脸上看都没看出什么来,他倒把张宪看得仔细。我听他带着点酸的口气夸奖我的前任,那时候心里很美,但是当天晚上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喝醉了发了一场荒诞的梦,所以吴哲和张宪才会在我面前握手寒暄。
张宪当时还没有察觉到我跟吴哲的关系,后来才知道吴哲就是我那个挑肉吃的公子哥,他也很惊讶,我以为是因为吴哲看上去太正太阳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搞基的气息。张宪说你开玩笑吧,你要是说吴哲愿意跟你搞我肯定信,问题你之前说你一厢情愿地很辛苦,我还以为是成才,但我肯定成才对你没什么,我还放心了我。哪个晓得是半路杀出的吴咬金……
张宪就一直说吴哲是全队上下看上去最容易跟我鬼混的人,这TA妈都是马后炮了。我清楚记得那天铁路让吴哲先走,齐桓他们都等着他回去,再支开张宪,说他营里在找他。我就看着吴哲和张宪客气地包别,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走开,留下一个七上八下的我。我看见张宪回头又看了我一眼,我希望回头的是吴哲,然后吴哲真的回头了,但他走得有些远,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我问铁路,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铁路说那我就直接敲醒你,倒也方便了。
我看着他,我的老领导脸上正写满了愁,我确定带吴哲过来铁路并非情愿,而不是来耍我,谁会用这种事来耍着玩。
但铁路又说,人我是要回来了,队里需要这样的人才。我希望你重新衡量下你跟队友的关系,不要做出逾越你队长身份的事情,别让我为这个决定后悔。
我嬉皮笑脸,头儿,你要么把吴哲调其他队,放我这,我真不敢跟您保证……
荒唐!谁都知道吴哲是三中队的,回来了不回到你队里,其他队员会怎么想?你是想说你三中队看不上吴哲了,还是吴哲看不上三中队?
我问,那他回来是您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铁路说,是队里和所里探讨后的结果,吴哲是个人才,他需要多一点的实践和历练,能让他开发的通信系统更成熟稳定。我跟你说实话,研究所是希望他回来再锻炼一下,但我这是借这个机会要他回来,以后通讯这块我们迟早要自己做,依赖第三方研制的系统总归受到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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