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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继续迂回,低矮的灌木丛渐渐多起来。许三多明白,这是远离沙漠的征兆。瞅见袁朗嘴唇;方向没错,继续前进。

一百二十米后,许三多听见枪声。袁朗从后侧绕上来——九点钟方向,六百米,支援!

袁朗许三多间距十米,持枪交替晃动封住死角。俯身斜跨步加速冲刺!六百米,持枪警戒的状态下也不过八十秒出头的事儿,所以当他们赶到时,战斗刚好胶着。

许三多什么也没想,看到受伤的战友眉头一皱,同时本能感觉危险斜身侧倒规避,随即概略瞄准右后方就是三连射。砰砰两声,一枪走空两枪击中人体,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缓缓倒下。

袁朗瞬间扫个大概,战况十分惨烈,敌方人数居然多过己方三倍!虽然被放倒六七个,己方情况却更不容乐观:哨子肋间重伤,火力掩护基本报废。突击手萝卜胳膊被弹片豁开个大口子,失血过多影响战斗力。尖兵黑猴儿头部渗着血……阵型也不十分严整,甚至弹药都有些匮乏!眯起眼睛,这伙人真不简单。扣扳机两个点射几乎不分先后,一个准备咬手雷保险栓的黑人倒地不甘的翻了白眼,另一个明显火力手的高壮亚裔男人眉心冒血,重机枪歪在一边。

老A们看见队长支援眼里闪过惊喜,刚才他们被对方大口径重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本以为就那些家伙凶点儿,没想到‘哨子’却被冷枪放倒了!这下眼睛都红了,避过第一波火力疯狂还击,报销了对方三个。‘银河’都快摸到目标罩门就差临门一脚了!谁知对方还有支援,西面八方窜出十来个端着机步冲这边就是交叉重火力封锁网……等转移阵地再组织攻击,目标早没影了……

微冲枪口调向十点钟人影扇面扫,瞥到扑倒两个一个挣扎着飞奔本能要去追。看见队长一个手势;掩护兄弟们,两点半方向,撤。

当他们与锄头C3汇合时,吴哲眼睛都瞪圆了——自进A大队以来,他就没看过这么狼狈的队伍!三个正常伤员不说,再惨烈的都见过了,还在承受范围。就说个烂人,这鼻青脸肿一身古怪伤是怎么弄的?这完毕就更奇怪了,手缠着厚纱布,接应来接应去伤都扭曲出一倍?还有那军服怎么回事?

疑问的眼神飘来,袁朗瞅许三多一眼: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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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半方向,撤。许三多还是当尖兵。奇怪的是,这次队长没有断后,断后的是狙击手‘银河’。

他们的运气这次可不算好,刚前行四五百米居然是一条过隙道,必须贴着圆弧形山壁横着缓慢移动,快一点都不行。这道只有军靴两个半宽,却足足有将近五六百米长!强风一吹,微微不稳就会直接掉山涧子里,拽都拽不住。

袁朗陷入深思,都到这了根本没办法迂回,这三个伤员……何况,这是最佳的伏击地点,上面四五十米有个不小的平台,就是一个有利阵地。再上面是缓坡,没有伤员,还可以试着往上爬,可这重伤员根本拖不得。过隙道危险,往上爬不行,又不能原地等追兵……

“队长,我去探探路。”脱离一线战场,小声说话已不再被限制。许三多靠近袁朗,如是说。

袁朗刚要阻止,就听许三多说:“这是尖兵的责任。”袁朗只好点头,心弦却一点一点绷紧:“小心点。”许三多回给他一个招牌大白牙笑,小心翼翼的贴着过隙道趟着走了。

A大队的三中队长从来都知道等待是熬人的事情,可袁朗从来不知道这次等待竟让他想起当年那段最黑暗的熬刑岁月!身为指挥官的他,居然险些让这次等待熬去了多年以来根深蒂固的冷静与镇定。军靴几次伸出又缩回来,身体绷得笔直,放肆的展露上位者习惯性的凛冽压迫感和不知为何而起的隐隐杀意……

时间一点一滴走着……

早已没有了那引以为傲的伪装本事,无数次与死亡交锋的铁血军人竟不曾注意战友们惊惧的眼神和粗重的喘息。如果不是指挥多年本能的留一丝理智警戒四周,如果不是重伤员‘哨子’的一声痛呼,如果不是山壁深处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他想他会……

这次不是冷水冷汗,理智回笼袁朗觉得什么都是冷的。当许三多安然无恙又呲着大白牙笑得一脸灿烂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只是淡淡的问:“怎么样?”

队长又奇怪了,但许三多还是掩饰不住兴奋:“只有五十米队长,五十米过后有条通往山下的叉道,虽说边上也是山涧,但可比这路宽多了大约有三四米呢。刚才咱们视线被过隙道遮住了没注意……”

初晓中,大家手握着手身体呈‘小’字型紧贴着山壁走这五十米的绝命索。许三多仍然是尖兵,走头一个。钳子,袁朗中间夹着战场急救做得非常好,现在只是失血而过多还能勉强走路的哨子。然后是轻伤员萝卜,黑猴儿,之后是诗仙,银河断后。

一点点挪着,一米米蹭着,不管身上大小破烂的伤口了,也不敢太睁着眼睛看脚下黑漆漆的山涧子。只能移动,缓慢的移动。就要接近这五十米了,马上……大家都对自己说。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声沉闷枪响,所有的努力即将化为泡影。

是山上!有埋伏!老A们下意识就想回头,“贴紧山壁!”枪响同时,袁朗低喝。指挥官的本能与经验告诉他事情有异。果然,枪只响了一声就没动静了,不是冲他们。

服从命令成为条件反射,老A们不愧久经沙场的铁血战士,如此险境愣是强自将身体归位,几乎没人犯错误。

只是几乎——

哨子因为重伤失血过多反应慢了半拍,终于没能收住动作,身体急速向山涧下倾斜!许三多一只脚踩到叉道时惊觉不好本能单腿支撑伸手抓住要被带倒的钳子保持平衡。却见队长右臂猛然发力扳住哨子肩膀死死按回山壁,同时松开左手……

许三多的心,便在那一刻停跳……

我敬佩一位老军人,他说他费尽心血却不敢妄谈胜利,他只想战场上自己的部下少死几个。他说,这是,军人的,人道。

许三多又感觉到自己在飞。只是这一次的目标不是五十个腹部绕,不是留住班长,不是守住七连,不是一辆一辆的坦克车,不是不被爹叫做‘龟儿子’……

我对自己说,袁朗,你一定要做恶的善良人,因为你不能让你的部下,受伤。

是,是什么呢?

以后要长相守了,长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老A们僵立在山壁上看着无数次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队长为救那个重伤的战友和他心爱的部下们松开了手……也松开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看着,看着只要踏出半步就可以完全脱离危险的战士义无返顾的纵身扑向他们队长跌落的方向……在那之前是轻声的一个字:“走。”

没有回头。

重伤的哨子被战友推着踏上那条安全的路,可他只能跌坐在那里停止思考。在队长松手的那一刻,他失去思维。

兄弟们一个个凭着本能僵直着身体移过了那绝命五十米。可是,他们失落了生命的一多半,丢在队长松手的瞬间,留在那个轻轻的‘走’以后……

然后,他们看到了奇迹----那个战士一只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却同时抓住了两个希望——嵌在崖壁刺藤树粗壮的分枝和,他们的以为再也拽不回来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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