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翻身上了马,非常有默契的分开行路,没有一个人走同一条道。
沈如婉站在殿中,看着那缓缓燃烧的线香,只转身看向朱厚熜,低声道:“陛下,微臣怎么觉得……您最近的状态不太对。”
从前的陛下犹如温润清雅的竹,而如今的陛下则如水中沉下的石,让她感觉不太对劲。
朱厚熜正想开口,却听见了远处有马蹄的疾驰声。
朱载圳出现在了养心殿前。
“圳儿?”朱厚熜愣了下,看着他径自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直接在沈如婉的身前站定。
这小子居然——
沈如婉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想要做什么,只皱眉道:“景王陛下。”
“沈大人。”朱载圳没有抬头,行礼道:“您教育本王数年,亦对本王知根知底。”
“无论才学能力,还是韬光养晦的心性,一切都不必本王如何渲染。”
他语气一顿,连犹豫都没有,只加重声音道:“如果日后可堪大用,本王亦将重视女子考学入仕之事,跟着父王的旨意和教诲一直走下去。”
这句话说得,就已经是毫不隐晦了。
就连朱厚熜也跟着愣了一下。
自己还活着呢,他就敢说这个?
沈如婉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孩子竟然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她半天没有吭声,那年轻的景王也不曾抬头,只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就不怕自己拒绝吗?
要知道,半柱香的时间,其实是只堪堪够给一个人用的。
如果自己拒绝,他完全不够时间再出去另寻他人,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沈如婉并没有去观察朱厚熜的神色,只深呼吸清空脑子里的杂念,开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是首辅的身份?还是因为我在众人眼里受尽了帝王的荣宠?
因为我得道成仙的谣传,还是因为我曾经拿下了双科状元和寻仙考第一的功名?
朱载圳缓缓的抬起头来,只看着她的双眼道:“因为,为君为臣,都应静水流深。”
单纯论才学,这朝中有太多的人光彩夺目。
无论是大智若愚的徐阶、少年英才的徐渭、全能而无所不知的杨慎,还有远在海外的鬼才严世藩,新的旧的人才济济一堂,谁都可以做上佳的谋士。
可是,单纯论心性,能有辅佐帝王之才的,当真很少。
朱载圳知道徐阶在王守仁故去以后深受打击,已经在料理完二大诸项议程以后告老还乡,就此归隐田园。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想要把他请出来,都很难。
静水流深四个字,有三个字都需要极深的功夫。
静,要在风云诡谲的朝堂里,难以感测的人心之间,还能泰然处之,宠辱不惊。
流,要左右逢源,要如水一般包容而兼和,有水的温润和无形化力的能力。
深,是成绩,是能力,更是野心。
养心殿中一片静寂。
沈如婉只沉默了许久,侧身看了眼那依旧在缓缓燃烧的线香,低声道:“好。”
朱载圳抬起头来,略有些诧异的神情还是不小心流露了出来。
他竟然赌赢了。
刚才的一片寂静之中,他心跳快的几乎要蹦出来,
看起来沉稳不迫,其实是因为这是最冒险,也是最回报最大的赌局。
如果他能够把沈如婉拉入自己的阵营,那么她这一路走来,成为首辅路上收复的无数信徒,都会尾随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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