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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第55章 、混沌

林夕在回家路上安排好了黎苏来公司开单拿钱的事，因为第二天一早还有重要的会议，恐怕来不及亲自见她。 秘书在电话挂断前出于职业习惯的问了一句是否还有事，林夕沉吟了片刻，道“还是你亲自送过去罢，处理的漂亮些，这件事总归是我们做的欠妥当。” 秘书应了，林夕挂了电话，重新启动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车缓缓的滑进别墅群，林夕远远的望见自家门口的花园门口花坛边的灯亮着，她皱了皱眉，脚下微微使力，加快了车速把车开进车库。

客厅光线昏暗，林夕抬头朝二楼望了一眼，与站在二楼楼梯转角的人来了一个四目相对，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站的位置，手伏在栏杆上的姿势，她看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的神情，甚至，她吟吟的笑着小声说你回来了时幸福的表情，都未曾变过，只是，越是熟悉，却让林夕越发感觉陌生。那种陌生，如同曾经揉在心尖上呵护的一只小狐狸，宠着她只因怕她受苦怕她委屈怕她承受她承受不了的难，只是狐狸终究是狐狸，她精明的让人怀疑那娇俏的脸上的无辜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狐狸尖锐的爪子在她心尖上留下了永世无法磨灭的痕迹，纵使曾爱入骨髓，纵使那张脸依然表情无辜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一切，却再也不是她爱的模样。

林夕收回视线，弯腰把手里的车钥匙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厕所洗手，身后传来拖鞋击地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让人心生烦躁。 “你回来了。”像是根本根本没有在意林夕是否愿意回应她，洛凡站在浴室门口，斜靠在门框边看着她又说了一次。

林夕低垂着头，冰凉的水从水龙头急速坠落，在她手背上激起细碎的泡沫般的水花，凉意从指尖直直的传遍全身，心间隐隐作痛，她不知道是岁月改变了洛凡，还是她真的如包岚所说的她不愿承认的那样，从头到尾都在伪装，这世间只有她林夕想不到的表情，没有她洛凡做不出的神态。事到如今，她竟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的来自己家，又如此轻巧的拿出两人最初相处的状态来迎自己回家，呵，洛凡啊,你到底，还是那只九面狐狸罢。

林夕抬头，看见洗手池前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眼睛微微泛红，而镜子一角那另一人，却依然一副无辜的模样，她无奈的勾了勾唇角“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你这么久不联系我，还不准我来看看你么？”洛凡转身，给林夕让开位置，动作轻盈如同并未有那即将临盆的身孕。

林夕走进客厅，在茶几边踟蹰了片刻，往另一边的酒柜走去，随便选了一支酒打开瓶盖，为自己倒了一小杯，仰头，轻轻品了一口，入口的味道又苦又涩，她皱了皱眉，重新倒入一大杯，走回茶几边坐下“洛凡，我们分手了。”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洛凡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她自嘲般笑了一下，“我不仅知道我们分手了，我还知道，你爱上了谁。” 在林夕身边坐下，洛凡伸手取过林夕手里的酒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澄明的液体在杯壁上缓缓滑动。 “林夕，我曾自诩对你的了解多过你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我以为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甚至就在我刚刚用曾经的钥匙打开这间房门的时候，还在暗自窃喜你还保留着这里属于我的一切，可是林夕，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望向我的那一眼，竟是那般厌恶。”洛凡仰着头，音调平缓的说着，如同在讲与自己丝毫无关的一件事。

“都过去了。”林夕换了斜面着洛凡的位置坐下，她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明白为什么还是那张脸，却陌生的让人心寒。不愿靠近一步。 “凭什么？！”

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入耳，林夕从惊愕中回过神，眼前的人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哪里还有先前那般从容的模样。 林夕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头痛，酒汁洒了一地，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味，浓的让人有些头晕，想就这么一觉睡下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不管眼前这个人下一刻还会说什么，不去想为什么，为什么就走到了这最难堪的一步。

“你冷静些。” “你要我冷静？呵…”洛凡站起身，一步步挪到林夕身前，俯身压迫性的看着她“是谁说此生只我一个？又是谁如今有了新欢弃我于不顾？是谁许我一世欢颜，而如今又是谁任我百般祈求，却不愿再看我一眼？是你！是你！” 林夕被迫仰着头看着洛凡此刻狰狞的脸，她一句又一句的责备数落如同一根又一根毛鞭甩在她赤裸的躯体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痕迹，是你，是你，是你…

“洛凡！”林夕闭了闭眼，只觉得一口气从堵在胸口，若是再不吐出，那便是要将自己活活憋死。

“明明是你背叛，和杜智锡上床的人是你不是我，现在挺着大肚子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未曾遵守恋爱时的约定，又凭什么拿那一句一句来束缚我！我曾爱你入骨入髓，是你，亲手毁了一切！我什么都可以由着你，可是，你要我如何，如何去忍受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在那个肮脏的男人身下呻吟！在一起的九年里，我什么时候另眼看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你呢？你呢!？”颤抖的手指着洛凡隆起的肚子“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是你爱我的证明吗？”

洛凡显然被林夕气急败坏的样子吓到了，她愣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忽然破声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走这条路，我错了，我不该认识你，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是同性恋，林夕，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说着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四处寻找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自己隆起的肚腹上，颤着手轻轻的附上去“宝宝，妈妈不是同性恋，宝宝，外公说的都是错的，妈妈不是变态，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妈妈只是，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呀…”“洛凡？”洛凡反常的动作让林夕心里一下就敲响了警钟，她站在旁边，小心的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可是，她看不出，眼前的洛凡，让她无法再狠下心去说什么，她上前拥着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你…放松。乖，放松，别想了，别想了。你不是，你不是同性恋，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还没有出生的宝宝的妈妈。你从来…都很正常…”林夕说不好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讲出来的时候，心里复杂的感觉到底是疼痛还是酸涩，她只记得要安抚好眼前这心灵脆弱的像个玻璃娃娃的人，所以，她来不及去控制，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像是烧坏了脸上的皮肤一般让她疼痛。如同梦魇般的那段记忆闪现眼前，林夕狠狠的抽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再让洛凡跌入混乱的世界了。她很自私，她很累，如洛凡所讲，她爱上了另外的一个人，她还欠那人一个完美的开始，她不想，也不愿意，再坠进万丈深渊。

林夕在天色朦胧的时候，就开车出门了，临走的时候，她给杜智锡打了个电话，交代他来接洛凡回家。房间的门微掩着，洛凡仍在熟睡中，林夕几乎一夜未眠，昨夜洛凡情绪失控，两人的争吵算是无疾而终，后来等她情绪平稳了些，她伺候着她洗漱睡觉，然后下楼，本是心情烦闷至极，原本想着要再喝一杯酒却在去倒酒的半途忽然想起还没有给黎苏发到家了的短信，转身回到沙发边，拿起手机，却见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一番折腾，竟时三个多小时。林夕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她没有清理沙发边的酒杯碎片，就那么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夜。一夜虚空，她并没有想什么，似乎灵魂遁入了空洞，漂浮了一整夜，窗外传来鸟叫的时候，她忽然从空洞中惊醒，她站起身，扭着酸痛的脖子往外边看了一眼，天色灰白，时间不过七点，她回房间拿衣服的时候，看见洛凡睡的无比踏实。她飞快的换好衣服，走时，未作丝毫停留。林夕结束会议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亮点，推门进办公室，看见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的人的背影，她什么也没说，一步一步向前，直到在办公桌前落座。

“这么累的吗？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包岚自觉的忽略掉自己被林夕忽略的尴尬，屁颠颠的踩着小碎步走到林夕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瞅着林夕憔悴的脸，做出一副心疼模样。林夕没有搭理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无眠加上今天上班到现在几个小时脑袋不停的转动思考，她这会儿太阳穴突突的疼。

包岚绕身到林夕身后，熟练的帮她揉起头，林夕垂下脑袋，终于放松下心情，闷闷的说“岚，这世间，真的有新的开始吗？”包岚一听林夕声音疲累，问的话却是如此无奈便知道估计又是被洛凡虐了，她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才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哟，怎么着，你这小床儿都上了几次了，肌肤之亲都数不过来了吧，现在问我有没有新的开始，要我是黎苏那个小东西，听到这话，估计心都碎成渣渣了哟。”

林夕叹了一口气“我怕……”“怕什么？”包岚没等林夕说完话，便抢过话端“你是七老八十半截入土了还是绝症缠身许不了人未来了？这么消极？一个洛凡就能给你整趴下了？你至于不林夕？”

“她的病…”“第一，她到底有病没病，复发没复发，咱们现在下不了定论，第二，就算她真精神分裂，那也是心理医生的事儿，你操什么心？”

林夕沉默着思索了片刻，不再说话。包岚也不急，她转身绕到林夕的办公桌对面坐着，把玩着她的钢笔“咦，什么时候整了这么只笔？挺配我身份，拿走了哈。”说完真的一本正经的将自己包包里笔拿出来，摆放在桌上，而林夕的，则进了她的公文包“呐，别说我坑蒙拐骗，我这只，也不便宜。”林夕翻了个白眼，这才想起来问她“你来做什么？”

“你真不记得了？”包岚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林夕，她眼角微扬着似乎对林夕忘记这件曾经对她来说及其重要的事情非常满意。

林夕蹙眉，视线落在电脑旁边的电子台历上，望着日期，思索了片刻“她联系你了？”“能不联系我吗？妈的，***最讨厌她她似乎一点没感觉哈，现如今，你两整这模样，她过生日，怎么还能一脸无辜的打电话请我吃饭？我就说这女人啊，九面狐狸，成精了啊。”这边包岚的话刚说完，林夕还没来得及做回应，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接起来。

“喂？”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夕，今天…我生日，我叫了岚，你，能不能一起来？”

林夕瞥了一眼坐在对面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包岚，沉吟了片刻，答应了“好。”“那…我上来等你好吗？我在公司楼下。”

林夕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探身往外看了一眼，洛凡站在公司楼下的花园边，她仰着头似乎在往自己这边看，如今即将临盆，她孕相明显，而四肢依然纤细，从这高高的楼层望下去，竟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林夕叹息着，小声说“上来吧。”然后挂了电话。包岚将林夕电话里简单的几个字听进耳朵，便知道怎么回事，她大剌剌的翻坐在椅子上抖着手一脸无语的问“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边让她扮演着贤妻良母，一边被她牵制着下半生？”秘书敲门进来，说是办好了林夕昨晚交代的事情，黎苏那边手续都办好了。林夕点头让她走了，秘书提起黎苏，她才又想起景颜怀孕这件事，顺手给林原发了个简单的短信告诉他这件事，顺便发了黎苏家的地址，提醒了一句好生处理，完了才回头看着包岚认真的说“不。我许了另外的人，要好好考虑我和她的可能。”“谁？黎苏？”如同嗅到了八卦气息的狗仔，包岚立即来了兴致，见林夕没有反驳，她便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贼兮兮的笑着说“我就说嘛，世界之大，还能再找不到个人来收了你这妖精的七窍玲珑心了？这不，还真给我说中了，真对人家有意思了？嘿嘿。”林夕抿着唇，犹豫着刚想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洛凡走进来，和两人打了招呼。林夕不再讲话，倒是包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快和她聊了起来。林夕得闲，便低头去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直到林原的电话打进来，央求她去帮忙，说是景颜不配合，一开始打死不愿意承认孩子是他的，后来好不容易承认了，却不愿意同他回家。林夕转着眼珠子想了一秒钟，便不冷不热的答应了，表面冷淡，心里异样的拨动却只她自己清楚，她想黎苏了，即使从昨天分开到现在，她似乎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念她，可是当她发现自己在想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脑子里，来回了千百遍。

第56章 第 56 章

林夕开着车，一路不急不缓的来到黎苏家小区，后座上包岚和洛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的有些意兴阑珊。她时不时听一句，从不参言，多数时候，思绪还会跑火车，天南海北的，围着脑子里的一个小人儿转圈圈，那个小人儿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还有一双修长葱白的手指。她那样美好，如同初生的太阳。让林夕纵然心间阴雨绵绵，却依然保留着一方温暖。

“咦，话说，你丫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啊，熟门熟路的，这小车开的，，完全不用看路啊？”车停在路口，包岚推开车门出去之前，故意调侃了一句，虽说话是对林夕说的，但是说话时脸却是朝着洛凡。她瞅了一眼洛凡一直微笑着的表情，只觉得忍不住想抽一抽嘴角，这什么人啊？百毒不侵啊这是？

林夕没有回话，从后视镜里确定了两人已经下车站到了安全位置，才扭过头准备把车靠近车位停好。偏头的瞬间余光飞快的捕捉到一个身影从前面的出租车上下来，她迅速回头，心扑通扑通的跳的没有规律，连带着呼吸都变了节奏。她今天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多了一股子书卷气息，只是，那深邃迷人的眼睛，怕是要被遮去大半风华。

林夕转过头，摆出一副从容的样子，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忽然有些湿意，无奈本就是冲着这人来的，不过见面从不是预期开门的样子而是突然坠入眼帘，怎么就慌里慌张的失了从容丢了淡定？

“哟，这不是小可爱吗？”这边林夕还在动作稍显混乱的停车。那边包岚已经臭不要脸的凑上去，一副又要揩油吃豆腐的样子，林夕坐在驾驶位上，眯起眼睛，恨不得马上就将车一个甩尾停好，追上去戳瞎她色眯眯看着黎苏的一双眼睛。

只是黎苏每每碰见包岚时的表现都像老鼠遇见猫，缩头缩脑的生怕被咬一口的模样，又让林夕心里又爱又恋。这家伙，真是一点不会伪装自己，看见包岚的表情，像极了电视里的苦菜花。

包岚凑上去狗腿的在和她说些什么，林夕已经听不清，但是黎苏拒绝反抗的动作充分说明，这碎嘴子，绝对没说好事情。

从车里下来，林夕看了洛凡一眼，她站在那里，眼睛似乎从来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过，若是曾经，她怕是早就溺毙在那万分的柔情里，而如今，她却想逃。

洛凡很自然的挽上林夕的手臂的时候，黎苏正好回头，林夕见她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的偏过头，对着包岚说：“你们是来找林原的吧，跟我走吧。”说完自顾自往前走了。

林夕被洛凡挽着，一言不发的看着黎苏的背影，不知为何，明明不曾交流半句，她却总能在她的背影里，看出悲伤。如同此刻的自己。有时候痛苦不是因为现实给了你真正的一巴掌，而是因为，身不由己的无奈。洛凡跟在身侧，昨晚她的情绪失控让林夕不敢轻易去尝试推开她，哪怕她今天，一直都是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