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到妈妈住的筒子楼,在门口废弃的牛奶箱里摸到钥匙,开门进去。
家里没人,桌上有几盘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剩菜,厨房的水池里也堆满了没洗的锅碗瓢盆。宁澜捞起袖子打开水龙头,等了半天没有热水,天然气不知道几个月没交,停了。
他无奈地给母亲打电话,赵瑾姗不知道在哪里,电话里声音闹哄哄的。
“回来怎么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我在跟姐妹逛街呢,再有俩小时就回去啊。”
宁澜问她燃气卡在哪里,她没心思听,光顾着跟旁边的人扯着嗓门炫耀:“我儿子回来啦,明星儿子,上电视的大明星……”
宁澜挂掉电话,去卧室里找,顺手把被子叠了,又把地扫了一遍,还真让他在床头柜后面的角落里找到了积满灰尘的燃气卡。
小城市没开通网上缴费业务,他乘公交去营业厅,回来的路上刷到隋懿的朋友圈,晒了一盘乌漆嘛黑的东西,宁澜评论问是什么,他回复:炸鸡。
宁澜在公交车上笑到不能自理,给他发语音问怎么搞的,隋懿说想热一下继续吃,结果就搞成这样了。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隋懿问他吃饭没,宁澜刚下车,顶着呼啸的北风往筒子楼跑,对着电话道:“马上。”
隋懿也发了语音过来:“怎么有风声?你在外面?”
宁澜跑到楼梯拐角背风处捂着手机说:“没有啊,在家里。”
进了屋又想起什么,再发一条语音:“你别自己做饭了啊,小心烫到手。”
隋懿:“烫到手会怎么样?”
宁澜犹豫一会儿,说:“会烂掉。”
其实他是怕隋懿以后拉不了琴。再说,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弄伤了多可惜。
隋懿问他:“真的?”
宁澜故作严肃道:“真的,油炸猪蹄了解一下?”
隋懿发来一个黑线的表情。
赵瑾姗除夕晚上才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羊毛大衣,宁澜看着觉得单薄,问她为什么不买件羽绒服,赵瑾姗臭美地在他跟前转一圈:“你妈妈我今年本命年,就要穿得美美的!”
宁澜笑了笑,别开目光继续切菜。
晚上电视里播春晚,主持人说金狗贺岁,他才想起今年也是他的本命年。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擦了擦冻出来的鼻涕,这时候就觉得还是有暖气的北方好,某个人暖烘烘的怀里更好。
钟声敲响第十二下,宁澜踩着点给隋懿发了一条“新年快乐”,隋懿大概以为是群发,回复“同乐”。宁澜蜷在长时间没晒过的潮湿被窝里翻朋友圈,隋懿晒了年夜饭,照片拍得很随便,看到顾宸恺的脸不小心入镜,宁澜反倒松了口气,至少有家人陪在他身边。
宁澜切出去,把留在对话框里还没发送出去的“我想你了”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大年初一早上,宁澜就提着大包小包去叔叔家拜年,赵瑾姗拉着个晚娘脸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唠叨带的东西太多,不如留在家里由着她慢慢吃。
进门坐下,妹妹宁萱扭扭捏捏地跑出来说“哥哥新年快乐”,模样倒是比之前乖巧懂事多了,也没张口就要钱要东西。宁澜给她封了个红包,宁萱掂量完厚度就笑成一朵花,拿起包就说出去找同学玩儿。
叔叔婶婶关心几句他的工作状况,赵瑾姗在边上边吃瓜子边往地上吐壳,阴阳怪气地说:“我儿子终归是我儿子,挣再多钱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
婶婶金凤气得脸都白了,准备午饭时,凑到来厨房搭把手的宁澜跟前,压低声音说:“澜澜你可别犯傻,有钱自己存着,哪怕让你叔帮你打理都好啊,给你妈,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宁澜对婶婶刮目相看,一年没见,都会用歇后语了。
《覆江山》定在年后2月14号正式开机,剧组提前几天包下了一间宾馆,宁澜在家里除了当提款机,横竖没别的事,就准备早点过去。
走的那一天,赵瑾姗一反常态地没睡懒觉,一大早就出去了。宁澜蹲在地上整理行李,摸到那根被他斜着放在行李箱最底层的塑料水管,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琴弓的样子很朴素,一根微弯的长木头上绷着一撮白色马毛,宁澜学电视里演奏家的样子,把弓弦拧紧,手指沿着圆润的木头,缓缓从弓尖摸到弓根,好像这样就能在脑海中描画出隋懿拉琴的模样,就能与他贴得更近。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响。
宁澜把琴弓装回去,头也没抬地说:“妈,我一会儿就走了,午饭做好了在桌上,热一下就……”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宁澜抬起头,开门进来的人根本不是赵瑾姗,而是曾把他抓到地下室里囚禁了整整一周的谢天豪。
第39章
宁澜站起来,身体紧张地绷着,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拼命克制住想往后退的冲动。
谢天豪长了一张戾气很重的脸,笑起来尤其可怖:“一年多没见,可想死我了。”
宁澜一边用余光越过他肩膀往门口张望,一边在心里计算——门是关着的,他要用至少五秒时间完成走到门口再开门跑出去的动作,速度还必须比谢天豪的反应要快。
他对逃跑这件事算得上有经验,撑起笑容道:“新年好啊谢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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