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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走下轿子,环视四周,眼前的景色令他惊呆了,绿水似青罗,远山成黛隐,清风拂秀竹,红叶惹人醉,不得不赞叹,与此处美景相比,就是天上的瑶池仙境恐怕也要略逊三分,再看中间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的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三个大字“枫雅殿”。

枫雅殿?藤真忽然想起之前彩子对他提过,她说她的夫君木暮公延就是因为劝说当今皇上当务之急应该把大兴土木的银两用于水利工程而获罪的。如果彩子所说句句属实的话,那么枫雅殿的主子一定是当今皇上最最宠幸之人。

这时,一个嬷嬷样子的人向藤真走来,她略微欠了欠身,问到:“阁下可是神医丹士藤真健司?”

藤真点了点头,嬷嬷二话不说便带着他进了内堂。

进入内堂后,嬷嬷才告诉他,临盆在即的乃是当今皇上的男宠流川枫!今日早晨,流川公子腹痛难忍,可是当值的御医不是病倒就是休沐。怎奈流川公子又是性情刚烈之人,因着自己是男儿身,说什么都不肯让宫中的嬷嬷替他接生,因此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请来身处宫外的藤真。

嬷嬷的一番话让藤真震惊不已,虽然他也曾听闻当今皇上偏爱男子,可是以男儿身产子的记录,却只在医学史书上见过。

史书记载,混沌之初,伏仪、盘天、女娲三位大神分别按照自己的形态塑造了人类,使男人、阴阳人、女人三足共立,而阴阳人的外形则与普通男子无异。起初,三者比例差不多,渐渐的,因为阴阳人繁育能力薄弱,所以人数骤减。

按照刚才嬷嬷所说,藤真猜测住在枫雅殿等着临盆的那个流川枫难道是个阴阳人?只是寻常女子大产已是生死难料,更何况现在还是个阴阳人。

藤真不禁心绪焦躁起来,他没心思去猜测那位即将临盆的主子是否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他只知道自己此次进宫才是真正的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能否活着走出皇宫,全凭天意,想着想着,额头上便渗出了丝丝汗水。

倒是一旁的嬷嬷发现了他的异样,于是悄悄将袖管中的一包药粉送到他手中,讳莫如深的说道:“此乃六味清肠丸,必要时,也是救阁下于危难间的仙丹妙药。”

藤真诧异,反问一句:“你让我装病退场?”

“审时度势,趋吉避凶,不为过也。适时退时应言退!”嬷嬷回答。

藤真藏好了药包,随后换上了事先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接着净了手,上了甘油,最后跟着嬷嬷往枫雅殿的内室走去。

走到门口后,内室接应的小太监便走了出来,接过嬷嬷手中的医箱,带着藤真来到了流川的床榻边。只是在这整个过程中,藤真都只有低着头的份,这是他第一次入宫,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公公名唤桑田,他见藤真楞在原地,于是给他递了个眼色。藤真看到后,立刻想起在内堂里嬷嬷嘱咐过他的话,嬷嬷叮嘱他千万别小看了这位流川公子,虽然在位分上他比不上皇后及其他贵妃,可是他却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于是藤真立刻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草民藤真健司参见公子千岁。”

“闲话莫说,快给公子请脉。”一旁名唤潮崎的小太监说道。

藤真这才敢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床榻,此时床榻周围被帷幔遮住,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他却可以清楚的听到床榻上那人轻微的低吟声,声音虽然很小,但是由于周遭的氛围太过紧张,于是这细微的低吟如同被扩大了好几倍一般。

潮崎说完这句话后,帷幔里伸出一只手来。

藤真看着那只白嫩如羊脂的芊芊玉手,越来越好奇帷幔里的男人该是怎样一副倾国倾城的姿容才能使得后宫粉黛无颜色?不过好奇归好奇,他断没有私自拉开帷幔的胆子,他上前跪在床边,手指搭脉,静静听脉,最后说道:“公子脉象滑缓无力,阳气不能上达,此乃气虚之先兆,草民怀疑公子之所以痛楚难当,是因为龙胎于腹内位置有异,很可能是……”藤真顿了一顿,随后说道:“胎位不正。”

说完这一句,只听帷幔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此话何解?”

藤真不敢怠慢,立刻说道:“草民未敢胡乱猜测,除非以手作检,方能准确断症。”

清冷的声音停留了一两秒后再度响起:“上前!”

有了流川的首肯,潮崎和桑田两位小太监将四周的帷幔拉起。

如果说之前只是好奇,那么在见到流川的一刹那,藤真心中就只剩下了震撼,床榻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剑眉微蹙,一双足以魅惑人心的丹凤眼缓缓睁开,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透着灵秀,浅淡的唇色更是惹人怜爱,神色虽有些倦怠却仍然难掩其倾国倾城之容。藤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可以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了。

目光不自觉的徘徊在这姿容上,直到与流川的视线相触,藤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赶忙伸手去解流川的衣襟,却被流川一把握住了手腕,他说:“本公子不怕别人冒犯,就怕别人言过其实!你今天有本事进来,就要有本事保我和皇儿平安,否则,平安二字你也休想!”

要说藤真听后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说道:“公子请先放松心神,静气养息方能保胎保命。大产才能顺畅安康。”

流川这才松了手,一来,藤真的话句句在理,二来,他腹部又传来一波一波的阵痛。

藤真掀开被子,将手伸进了流川的衣襟内,抚摸起他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番检查后说道:“龙胎已经难以转身,公子气虚血弱,腰腹疼痛,皆因龙胎是……碍产,胎位不正,脐带攀肩缠颈是为碍产。此乃六中逆产之一,甚为凶险。”

最后一句话让身处疼痛中的流川不得不再次侧过脸看向藤真:“你的意思是我会难产?我为什么要信你?”

“草民自知身份低微,没有资格要公子相信,但草民绝无半句虚言。”藤真后退一步,匍匐在地,低头说道。

流川不是不相信他,照理说宫中御医医术精湛,没有道理连碍产都诊断不出,然而怀胎十月以来,碍产之事却从未有人向他提及,思来想去,只能是他们明知,却不敢说,真是太过分了。可是再过分又怎么比得上他大产之期,宫中却连个御医都没有,让他不得不出宫寻求来得过分。不过,他不认输,就算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不顺,他依旧不认输,他问到:“可有解救方法?”

“有,草民可施推肚之法,快则半天,慢则三日,摆脱脐带缠绕。只是公子脉数急促,虽快却无力,斜热鼓动,阴虚火旺,血行加速,恐怕不出三个时辰就会诞下龙胎。”

藤真的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流川颓然的闭上了眼睛,脐带缠颈未解,龙胎诞下之刻,岂不就是他气绝之时!

可是藤真不这么想,这种情况他从前在医书上也见过,并不是无计可施,有一味药可解,那便是大环汤,此药中含有曼陀罗花、枯血草、可以暂时令人失去知觉以达到迟产的作用,再配合推肚之术,相信可以为解开脐带攀肩缠颈争取一点时间,只是这是一招险棋,大环汤本身含有毒性,且不说流川喝下之后会不会中毒是一回事,即使不中毒,能否让他们大小平安也仍是未知之数。

说与不说只在一念之间,正当藤真犹豫不定的时候,袖子里的六味清肠丸滑到了他的袖口,有那么一刻他想临阵脱逃,反正事已至此,流川和他皇儿的性命恐怕华佗在世也未必能保住,更何况区区一个自己?相反,如果他将大环汤的事说了出来,兵行险招后的结果仍然是一尸两命的话,那他就休想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然而道理虽如此,可是藤真却犹豫了,医者父母心,明明还有一条路可走,也许试过后,可保他们大小平安呢?若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断送了他们两条性命,岂不是造孽?

思及此处,藤真决定将大环汤的事说了出来,他一再向流川强调,此乃险招,一来,他从来没有用过,更别提把握了;二来,汤药的分量如何掌握也是一大难点,究竟多少分量才能不伤及流川的身体,藤真不知道;第三就是迟产的过程中推肚将痛至骨髓,流川是否熬得住,藤真同样没有把握。

一旁的潮崎与桑田听后纷纷劝阻。

这时,一抹苦笑爬上了流川的嘴角,痛?试问天下间哪个生孩子的不是阵痛连连,自己又岂会熬不住。至于死?流川更是无所畏惧,昔日他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却同样有能力在死神手中一次次夺回自己的性命,陪伴皇上走出阴霾,得见天日。想到这些,他决定誓死也要保他皇儿一命,于是他不顾劝阻,对藤真说道:“去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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