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盼儿从不使用她幼年偷学的这门秘功,也一直绝口不提它的名字,大概一来是觉得它太过毒辣,二来是离开流风岛之后得知了其恶名,不愿引火烧身。谁知她心善不用,她师兄于枭却不吝使用。
“还记得盼儿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吗?不仅如此,她的血还可御毒。巧得很我们刚好遇到钦差队伍回京,公孙先生给你用了药,以盼儿的血做引,竟然真的把毒解了。幸亏这毒来得快去得也快,灌了药你就不吐血了,脉相也很快就平稳下来。也幸亏你内力醇厚毒发得慢,公孙先生说你内伤不深应该没有大碍,你现下觉得如何?还有哪疼吗?”白玉堂一连串地说道。之前雄州吏治被符华搞得混乱不堪,无忧散也颇难清缴,是以包拯他们在雄州滞留了不少时日,至今方归。
“呃,挺好的。”展昭很少听他这么快说话,而且还顺带夸了自己一句,觉得很新奇。“我们这是在哪?”
“开封府府衙。这屋子还不错吧,展少侠要是愿意跟了我,以后这屋就归你住了。”包拯故作轻快地答道,他身着全套的深紫色官袍顶戴,似是进宫复命后还未换下,“白五爷您能不能稍微提我一下?是谁担心白府不安全请你们来此暂住的?若没有钦差卫队护送,那拨盯梢的暗卫早就出手了好吧?”
“感激涕零万死莫报,”白玉堂压着脾气咬牙说道,“但是,要不是展昭受伤我才不会带他来这儿。只是暂住,不要老想着拐走他,谢谢。”
“玉堂慎言。多谢大人和先生仗义相救,给大人添麻烦了,展某有机会定当报答。”展昭得知包拯如此出手庇护甚至不惜惹恼雍王,不由心下感动。他坐起身来欲行礼,包拯忙将他拦住道:“我还要谢你们俩带来了雍王阴养死士的嫌疑。刚好我进宫面圣汇报雄州的事宜,已将此事一并禀明圣上。”
“官家可派人去清剿了?”展昭急忙问道,“那些灾民流浪汉都不曾做过恶事,罪不至死的。”
“我已禀明此情,进言请圣上查明真相后惩治元凶、遣散无辜。圣上称善,但又说现在先派人盯着,不要妄动为好。”包拯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满面不虞,“你们没看到,圣上当时叹着气直摇头的那个样子,他怎么说的来着?‘包卿啊,这样的寨子或许不独鸠山一处,也不独四弟一主,朕只是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啊。’”
“官家是说,阴养死士的王公贵族不只雍王一个,而他知道也不敢出手?”白玉堂抱着胳膊冷声道,觉得为一件苦主都懒得搭理的事被人追杀实在冤得慌,“龙椅坐了这么多年怎么越坐越不稳当?”
“慎言好吗白五爷!皇上这些年一直不容易,何况如今身体确实每况愈下了。”包拯甩着袍服袖子急道,“唉,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
“皇家的弯绕,你说了五爷也懒得懂。”白玉堂不以为然。
展昭也不欲多问这些,至少消息已经送到,如何处理便交给正主操心罢了,总不至于因这点人马而动了国本。他一扫视屋子发现少了俩人,遂问:“小五和盼儿呢?”
“小五在安慰她,盼儿这次收到的打击有点严重……应该说非常严重。”白玉堂面色又沉了下来,方才展昭苏醒的欣喜已然消失,“不仅是于枭那厮的事。白府今日刚接到陷空岛的来信,听说我们进了开封府衙便送到了这来。信上说,流风岛被人灭口了。”
流风岛被人灭口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岛上百八十口性命竟一朝葬送,而且盼儿岂不是无家可归了。
“信上说四哥近来喜欢夜渔,那晚带船出海时发现流风岛起火遂前去救助,发现全岛人已被杀害。他灭火时抓住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认出是摘星阁的,考虑到陷空岛与流风岛没太多交情不好多管,便送交了官府。第二日哥哥们出于江湖道义带人去给死者收葬,发现官府正在收殓尸身送回府衙,便也搁下不提了,谁知过了好些天也见不到传讯抓捕的动静。”白玉堂不欲展昭费神看信,便简言叙道,“后来二哥到了家,提到流风岛东方盼与我们相交,说不定会一起去开封拜访萍水派赵奕,便给开封的宅子来了封信碰碰运气,好告知盼儿回去……奔丧。”
“此事与摘星阁有关?”展昭诧异道。这门派上次还掺和了围剿幽云教之事,近些年真是越来越能蹦哒了。
“大概脱不了干系。还有,我隐约猜到于枭为什么要下杀手了,”白玉堂恨恨说道,“四哥提到,他几月前夜渔时曾见到一个瘦长人影驾着一只竹筏从流风岛的方向驶出,觉得有些奇怪。夜晚暗流湍急,而那人技艺极精,只凭一只竹筏乘风破浪安然无恙,他便记住了,不知会不会与流风岛灭门之事有些关联。那人,大概就是于枭。”
“如果于枭心里有鬼,也无怪乎如此。回想起来,他曾问你近期是否回过陷空岛,说不定以为我们是得了信去诱捕他,或是害怕我们得到信之后会识破他。”展昭会意,“蒋四哥其实没看清他的容貌,但他一定认出了陷空岛的船队,见到陷空岛的人势必紧张。”
“只是时间似乎对不上。”白玉堂手指轻叩着桌子,“四哥看到他是几月前的事,火烧流风岛的那夜,于枭不可能还在松江府,除非他能飞来开封入职。”
“难道是他负责踩点,先行离开松江却指使同伙行凶?”包拯胡乱猜到。
正瞎猜着,忽见公孙策手提着风灯走了进来,面含忧色地向包拯言道:“大人,雍王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一把猫儿
☆、皇室破事儿多
闻听雍王突至,白玉堂蹭地起身抓起搁在桌案上的秋水刀,对包拯说:“我这就护着展昭杀出去,你只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便是,别叫那老贼把脏水泼你身上。”
“白少侠稍安勿躁。”公孙策阻止道,“雍王青衣小轿,只带两名亲随前来,声称有要紧事求见大人。学生觉得他并非急于灭口,却是为了流风岛一案而来。”
“先生,雍王会与流风岛有什么关系?”展昭觉得这个乱。
“尚且不知,但他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大人要出巡松江府勘查流风岛灭门案的消息,夤夜登门大概是有什么内情要透露。”公孙策在猜测人心的方面一贯出奇地敏锐。“当然,他日后打不打算继续灭口还在两说。”
“大人担下了流风岛一案?”展昭觉得也在意料之中,但开封府尹出巡这么频繁真的好吗?
“正是,我进宫时也面禀了此事,圣上已准我出巡松江府。”包拯正色道,“涉及百八十人命的灭门惨案,朝中无上报,坊间无传闻,若不是陷空岛一封家信竟一丝消息不漏,此事实在古怪。再者松江府富庶丰饶,却屡屡申报治匪治灾的款项,圣上早疑心吏治有失。”
包拯随公孙策前去会见雍王,白玉堂仍按刀严阵以待,展昭也起身穿了外裳拿了巨阙,又将殷鸿和盼儿叫过来聚在一处以防不测。短短半日不见,盼儿已满面憔悴之色,眼瞳泛着红肿,显然已是哭了不少。
“其实义父待我不过尔尔,大概只是需要用我的血练毒煞功才会格外看重我,可他毕竟把我养大还认真教我功夫。说句不敬的话,义父满心只有他的亲子和他的姬妾,收徒不过为看门守户、打理家业而已,素来毫不上心。师门里的兄弟姐妹大多妒忌我得义父真传,对我常常阴阳怪气,只有小于师兄对我最好。”盼儿挑着烛灯戚戚道来,展昭他们只知她天性机灵阔达,却是头一次听她叙说这些往事,“我当日逃婚离开流风岛,只想找到小于师兄一起闯荡江湖,再不回去了,却没想到如今回去也再见不到他们了。”
三个做哥哥的心疼她小小一个女娃身世多舛又遭此巨变,少不得出言安慰,可安慰之辞都太过苍白无力。展昭又谢她救命之恩,可险些要了他命的乃是她心心念念的小于师兄,提及此事更触她伤心处。
“我曾听闻说东方吉是个剿魔有功的义士,怎么是这样的为人?”展昭悄悄问白玉堂。虽然玉面哑魔是他二嫂于鸢的父亲,但也不能不承认剿除他是功德一件。“你对流风岛了解多少?”
“听哥哥们提起过,流风岛原是座无人岛,十多年前才有人入主。玉面哑魔当时隐居在附近的小渔村,还娶妻生子了的,后来谋财害命杀死了流风岛避世修炼的岛主。东方吉是其徒弟,为师报仇剿杀了玉面哑魔。”白玉堂轻声言道,“东方吉这些年行事颇低调,只听闻他买个古玩纳个姬妾经营点小产业什么的,甚少参与武林事。他那个儿子,叫什么东方翔的,为人却甚是嚣张跋扈,整日鸡飞狗跳没个安宁。他曾撞在三哥枪口上被教训过,倒是再不敢惹陷空岛。幸亏盼儿逃了没有嫁给他,否则比喜欢于枭还惨。”
“玉堂,那个什么,我突然有个想法,有点大胆。”展昭边听边思索着,忽然扯扯白玉堂的袖子睁大眼睛言道,“双煞十多年前被生擒后公开处决,流风岛十多年前有人入主隐居,东方吉是原岛主的徒弟,他偷偷修炼的秘功乃是双煞的看家功夫毒煞功……”
白玉堂看着灯烛下他又大又圆的眼睛,愣怔了片刻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十多年前流风岛隐居的乃是双煞?对啊,玉面哑魔不顾妻子儿女也要去杀害的,很可能是双煞。”
这对得上,江湖不少人都知道玉面哑魔与双煞有血海深仇。据说他当年走火入魔心性全失,正是因为被双煞无故杀害父母全家,报仇太切急怒攻心所致。
盼儿听到他们谈话,却插言道:“我听说毒煞功是双煞的功夫后,也曾猜测过它为何在我义父手上,想来想去觉得更可能是我义父偶然偷抄了。双煞既被公开处决,又如何跑到流风岛隐居?义父若是他们的徒弟,又为何对着经卷苦苦琢磨丝毫不像受过指点的样子,这门功夫练得还不如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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