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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这回连韩世忠都没再说玩笑话。

吕祉敏锐地感觉到,今天张俊屡次肆无忌惮地挑衅底线,其中必然大有深意。他看定张俊,见其依旧一副笑呵呵的神气,满不在乎地露出两颗黄板牙,牙缝间还杂着碧绿的菜叶。他胃里不由一阵翻江倒海,冷哼一声道:“我做这首词之时是绝没有老兄适才说的意思的,但如老兄适才所做的解读,倒也别有一番新意在。决胜中原不能没有骑兵。但只一件,我固然想送老兄这两百五十名骑兵,却做不得主。先得求得都督府和枢密院的同意,方能把这几个还不成气候的兵将给张兄。不过,”吕祉轻声一笑,又道,“人虽然没法就给老兄,马我却还可以做主的。岳云在战场上正好捉了几匹金人堪称神骏的好马,我本来是想把这些马当做种马的,这次索性凑个整,就给老兄十匹,不知老兄意下如何?”

吕祉上辈子应付大太监高起潜的勒索也不过给了一匹战马,这回真是十分地慷慨了。何况给张俊就不能亏待了韩世忠,至少要送出同样的厚礼。韩世忠听得满意,用手指叩着桌板,笑道:“老张,你是赚到了。”

“是呀,有了安老这句话,我看二十年后就可以反攻中原了。”

“老张,你又说笑了,哪里用得这么久!咱俩是好亲家不许在我面前打诳语。”

“打球的诳语。良臣,你好好算算,五十匹公马配种,一年能下五百匹小马驹不?等这些小马驹长大了,再训练成堪用的骑兵,可不得花上二十年的功夫?哈哈哈!”

吕祉把酒碗直接砸在了桌子上。“张宣抚固然想得久远,可二十年后的事情我们都难以预料,还是先想清楚眼下是正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询问宣抚,譬如朝廷若要北向用兵,江东宣抚司打算如何行事?”

吕祉在逼张俊交底。

张俊却不应承,来了个顾左右而言他,“安老,不要着急,到时候我自然会向官家交代。今天晚上咱们还是喝酒,喝酒!”

张俊咕嘟灌下一碗,又道:“安老创的这曲子可有名目吗?我养的那鼓乐班子也得好好跟安老学学。”

吕祉听到张俊口中吐出“官家”二字时,心中便明了了,张俊已然决意投靠官家。他和韩世忠纵然有些隔膜,但可因为抗金而情投意合。与张俊则不论他如何让步,两人关系也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善。他当即朗然道:“这叫闻金鼓而思奋进震怯懦腔,倒不是我藏私,就怕张宣抚使出吃奶的劲头也学不会。”

张俊老脸铁黑,攥紧拳头不做声。

“哈哈,喝酒,都喝酒。”韩世忠笑道。

宴会之后,吕祉立即秉退众人,连刘子羽都退下了,独叫来了岳云和胡闳休两人。“适才的情形你二人都看到了?”

厅上红烛明灭,依旧是盛大的气象。岳云皱眉道:“宣抚,我看张宣抚的意思不好。”

“哼,民脂民膏养了这样一只硕鼠!”吕祉愤然。他在这两个心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你们知道怎么对付老鼠吗?”

“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过夜的余粮,家里自然也没有老鼠。但我听爹说,对付老鼠先要扎紧篱笆,不要让它们有生事的机会。如果再养一只猫看在家里,那老鼠就更没有闹腾的余地了。”岳云恭敬道。

“你说得很对。现今的情势非常复杂,内,有人心术不正,外,有细作要破坏这次大会。两位身上担子很重,一定要睁大了眼睛,盯紧了,”吕祉没有说盯紧谁,只是拍拍两人肩膀,“内忧外患,全在这两三天了。”

……

吕祉所料半点不错。张俊的确是在酒席上下定了决心。若是论战场上的决胜千里,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吕祉与岳飞的。和这几人同一主战,他张俊是再无出头之日了。但若是改弦更张,投靠官家,他却一可得荣华富贵二可成为官家心腹。两厢计较,做哪种选择已经是显而易见了。张俊所以肆无忌惮地与吕祉争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有朝一日,官家自然会知道他这一番良苦用心,从此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他和吕祉撕破脸皮,却苦了自己。韩世忠可以任意择一营妓拉去夜夜快活,他就只有孤枕独眠了。这对于沉湎酒色的张俊而言,不异于凌迟酷刑。张俊不能找营妓,不免就将眼光投到了勾栏瓦舍间。偏生淮西一军防范的内紧外松,张俊接连几日竟不能得手,真正是淡出了鸟。宴会之后,张俊心头火气更大,苦于找不到出火的渠道,一夜闷坐愁城。更深之时,他不由分外思念张秾这倾国的尤物,越发憎恨吕祉。他直到天明才合眼朦胧睡去,却又被亲兵叫醒,要参观铁匠营与火器作。这一日自然依旧是不欢而散。下午又是饮宴,张俊干脆推脱头疼不去。张俊不去,他的手下也全数请了假,陪着张俊。就这样看看天色将晚,田师中忽然推门进来了。

“阿爹,你道我今天打听了什么消息!吕宣抚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依旧手机更的,哭

第138章 五年平金(68)

田师中毕竟火候浅了,不如张俊深沉。只见张俊疏淡的眉毛一挑,开口问道:“吕宣抚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大呼小叫的议论吗?”语气不阴不阳的,又一努嘴,缓缓道:“说说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田师中立即会意,知道爹并未恼怒他不尊敬吕祉,嘿了一声道:“爹看此人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冷眼看上去像是个正人君子。这两天跟他打交道,他也动不动就教育自家们忠君爱国,念他的四字真经。可我手底下的几个人,跟淮西军的亲兵们玩叶子戏,玩得熟了又故意输了赤佬们几个钱。这才打听出,这位吕相公感情也有两个红颜知己,还是营伎出身的小娘子。吕相公愣是放着天仙也似的正牌老婆不去宠,上赶着闹了一年的隔阂,最后闹到了官家那里。他却把这两个小娘子宠上了天,趁着跟婆娘分着住的时机,帮这两个小娘子脱了籍。爹,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你懂什么!”张俊拈着短须训斥道,“这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吕宣抚也是深知个中三味的人,所以才有这等怜香惜玉之举。”

张俊说完率先嗤笑,田师中也跟着大笑不已。

这已经堪称对吕祉人格赤、裸、裸的践踏与侮辱了。张俊却意犹未尽,他忽然想到,虽然官场之中,武将可以对营伎为所欲为,文官却是有一道底线的。当时,文官如果与官伎发生肉、体关系即是一大罪状,轻的丢了乌纱帽不说,重的会下狱论罪。事态如果发展到这一步,就有十足的热闹可看了。张俊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薄唇,犹似刚刚食用了一道美味,笑道,“这两位小娘子年龄几何?相貌如何?现在何处?我儿都打听清楚了吗?”

“爹,你放心,儿子办事周全。这两位文家小娘子,一个叫琴娘一个叫柳娘,长得很是清秀,色艺双全。刘宣抚在的时候,两人就很受宠爱。淮西宣抚司的亲兵们隔三差五地总见两人被刘相公唤去说书唱曲。不过刘宣抚可怜两人是孤女,年纪也小,对其并未,嗯,”田师中说道这里顿了顿,一双色眼眯了起来暗示刘光世不曾对两人动过手脚。

“这样说来,吕宣抚可比老刘懂得采、花的道道,毕竟是文人,花花肠子多。我儿,你也要学着点人家的手段。”

“爹,我可做不成这种事情,小姑娘有什么好的?”田师中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继续道,“后来,这两人也不知道和谁闹了别扭,逃出了庐州城,在临安卖艺。之后无巧不巧地遇到了吕宣抚。吕宣抚呀,当时是独处,一来二去地就对上了眼。听说,大过节的孤男寡女三人曾经同处一室。”

“什么!”张俊眼中光芒陡然一亮。

田师中媚笑:“三人共处一室。”

“呸,驴粪蛋子,你的歪主意打到哪里去了!我是问,当时那姓文的两人还是逃人?”

“据说是。后来正因为这个缘故,吕祉才帮助两人脱籍的。”

“这两人现在还在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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