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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玠假装看不懂岳飞的意思,继续问道:“安安志向如此远大,那伯伯就不带你去成都了。伯伯先带你到渝州,再逆流北上,过了汉中后,再绕到马衔山看看塞外风景,你可喜欢?”

安娘望着岳飞,知道刚刚说大话让爹不高兴了,一张小脸涨得痛红,不肯答话。

旁边岳霖接道:“好呀,吴伯伯那你也带上我。只带安安一个人,她回来又要跟我炫耀了,还会笑话我是小书呆。伯伯,安安平日里仗着自己长得高力气也大,最喜欢欺负我,玩骑马打仗的游戏,都要让她扮成大将军,我却只能扮金人。”

吴玠因为安娘是女孩,所以举动不能太过亲密。岳霖是男孩,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吴玠大笑着一把抱起岳霖,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不怕,你多吃一些,不愁以后超不过安安。”

安娘听了,对于弟弟吃里扒外的举动很是生气,朝岳霖吐舌头做个鬼脸。

吴玠问道:“两个娃娃我一道带走,鹏举,你舍得吗?”

两个娃娃不清楚吴玠所说路线的用意,岳飞却清楚得很,这条路线把整个巴蜀地区囊括在内,最后的马衔山正在自古的阴平道上,也是对金人用兵的一条路径。吴玠这是有出兵之意。岳飞笑道:“兄长看得起我的两个幼子,肯让他们随你历练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

吴玠摆摆手:“你先不要高兴,我话还没有说完。到时候我把你的孩子带走,替你这当爹的养娃娃,岂非是吃了大亏?要是我把那不成器的长子送到你这里,做你宣抚司的机宜文字,鹏举你可愿意帮我管教?”

岳飞没想到吴玠会忽然提这个要求,若真如此行事,鄂州宣抚司与川陕宣抚司必然将结成紧密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玠的用意就得好好揣摩一下了,刚才所言是单纯说笑抑或是别有打算?他先不回答,边想心事边向吴玠劝酒。

吴玠大笑:“就知道鹏举你不乐意。我家的那个可是比不上你家的应祥。大哥今年也二十岁了,不要说独当方面,就连冲锋陷阵平日里都只敢闭着眼睛去撞。你家的应祥十六岁已经勇冠三军了,大哥还只敢跟在我身后。大哥做你的机宜文字,怕是没个几年不能称职。我就不勉强你了。”

“兄长就不要提岳云了。”岳飞听吴玠夸奖长子,心中高兴,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我对岳云疏于管教,他性子野得很。在我手下的时候,就经常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如今年长几岁,略知道些人事,总算尚能将就一用,但本性难改。其实不瞒兄长,现在岳云在安老手下听命,我在鄂州,时常提心吊胆,生怕他会闯出祸事来,有辱家门声誉。”

吴玠乜斜醉眼:“你也是多虑。我看岳云在安老手下,一定是十分乖顺的。何况,他一个宣抚司机宜文字,又不是你初从军的时候,哪有什么祸事给他闯的?对了,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不愿听上司命令的。跟王子才(王彦)的时候,没少违逆他的意思吧?年少轻狂,谁又不是飞扬跋扈的?”

“我……”岳飞一时语塞。吴玠知道太行山时自己和王彦冲突的详情,想来是因为王彦是西军出身,后来又是他的属下的缘故。当初,王彦因为张所被贬,不愿继续执行张所收复华北诸地的命令。岳飞基于义愤,面责王彦。王彦不得已听从了他的劝告,勉强出兵。后来虽然收复了新乡,但也招致金军大军围剿。这件事情最终导致岳飞和王彦分道扬镳。宗泽更因此险些处斩岳飞。

“我什么我呀。我看,应祥是最随你的。应祥这孩子,目中无人或许是有的,”

岳飞张口结舌。目中无人这评价也算相当负面了。这些年,岳飞一直致力于改正自己恃才自傲的性子,自觉已经小有成绩,忽然被吴相公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吴玠继续道:“但应祥大关节上行得正,不会做亏心事,有大将的气度。何况,王子才与吕安老也不是一路的人。应祥在安老那里,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吴相公说得对,鹏举,安老是天下奇男子。你呀,这是什么自扰之。”李娃笑着将安娘搂在怀中,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恩荫:宋代官员品级在一定之上,可以给予自己子弟任官的待遇。

大哥:宋代父亲管自己儿子叫x哥,按排行比如大哥二哥之类的很常见。

有事,先更这么多

第143章 五年平金(73)

吕祉设想过许多次,面对岳飞的时候该如何措辞,才能体面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暗示明白。向岳飞隐瞒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的,即使他想瞒天过海,张俊也会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反倒不如由自己先说。至少还能给岳云留下转圜的余地,不能平白受他爹的委屈。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吕祉、韩世忠与岳飞、吴玠甫一会面,寒暄几句之后,岳飞便首先疑惑道:“缘何不见张宣抚?”

韩世忠已经知道了双方大打出手的经过,笑着将目光投向吕祉。

吴玠平素目高于顶,向来看不起韩、张诸人,东南诸将也只和岳飞交好。见张俊居然不尽待客之道,心中早有几分不忿,很不客气地大声道:“想来是老张有抽不开身的事情,比见咱们还重要,这是忙着措手他的事务了,不见就不见吧。左右也有见的日子,岳五你急什么?”吴玠又问吕祉,“安老,张宣抚该不会是忙着募新兵去了吧?我听说,他那银枪子弟兵可是没少为国捐躯。”

在此之前,吕祉关于吴玠的记忆还仅限于那个正牌留下的深沉有大志,现在算是正式领略了吴玠的傲慢。不过,吴玠在此前金军南侵之战中,与金人互有胜负,总体而言未落下风,也是有鄙视张俊的底气。毕竟军中都是凭战绩说话的,资历反而在其次。

韩世忠报以暧昧一笑:“真让吴老弟猜对了,张伯英(张俊)今天是肯定脱不开身了。尤其岳五,你可千万不要私自去打扰,否则怕是伯英心里不快活,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岳飞听出韩世忠话里有话,再次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吕祉。“若是张相公遇到不快活的事,我原是张相公的部将,更应该一问安好,周到尽礼才是正理。”

岳飞这句话表明了立场,他原是张俊部下,所以才对张俊如此恭敬。饶是如此,吴玠还是刺了岳飞一句:“岳五,你就是总觉得礼多人不怪,要我说,反过来念人怪礼不多才对。何况,韩相公都说了,唯是你不应去打扰,你省下些周到好好歇歇脚岂非更好?安老,不要怪我话糙,我和岳五离得最远,这些天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庐州城中,身子乏得很,只欲睡个一天一夜。”

吕祉暗道,任谁有五十美女相陪一路,恐怕都免不了肾气不足,肾气不足难免会求助于丹石,难怪历史上吴玠两年之后就一病不起。不过吴玠这牢骚既然是冲着张俊发的,吕祉也不多理会。他这回会全了一众有名的中兴大将,遍观诸将,的确是岳飞最为恭谨。然而吴玠说得也是极对,张俊这人是再恭谨也无法共处的。他苦笑一声:“吴相公既然身体困乏,想是旅途劳累所致。相公柱石川陕,尤需为国保重身体。祉岂敢强邀,还请相公自便。”

吴玠大笑:“咱们都是柱石。安老柱石淮西,韩相公柱石淮东,岳五柱石荆湖。合起来就是四柱(算命术语)。排完了四柱,咱们明天再把八字排了,正好功德圆满。”

吴玠唯独漏了张俊。吕祉发出会心一笑。吴玠识人既明,言语也爽快,纵然心高气傲,但十分地招人喜爱,不愧是一时俊爽人物。“不用等明天,择日不如撞日,我现下就来为诸位相公推演一番。我看无外乎八个字,国运昌隆如日中天。”

吕祉巧妙地把吴玠的玩笑话引申到国运之上,这国势蒸蒸日上自然是诸将的功劳,恭维地既得体又不露痕迹。

韩世忠、吴玠两人听出其中门道,不约而同一捶桌案,赞道:“安老,佩服佩服。”

唯有岳飞神色平静,缓缓道:“下官实在受之有愧,不敢言柱石二字,唯愿今后能少雪国耻而已。张相公据守建康,此地为沿江之重镇,国家的要害,也是干城之选。”

比起韩、吴两人,岳飞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联合一众大将,共成北伐勋业,了却待从头收拾旧山河的夙愿。只可惜,岳飞并不清楚目前的严峻局势。吕祉唯有正色肃容,报以一声长叹:“岳少保若是真想拜会张相公,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少保先讲明白。”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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