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张宪沉吟着,依旧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是圣人才能做的。”
吕祉见张宪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只好道:“只要秉心为公,是人都可以超凡入圣。”要让张俊找出漏洞,那就不是能够善了的了。建起一只铁军困难重重,败坏一只铁军却是只手之间。
张宪笑道:“也要相机而动。”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当然更不能提到王俊的名字。正在这时,花园小径上袅袅婷婷走来一人,身后还跟着许多胥吏。
今天,张秾的梳妆打扮尤其精心,眉如黛画唇若凃朱,看上去似是不施粉黛,实则是化于无形,身上一袭藕合色绣仙鹤的对襟旋袄,既昭示了贵妇的身份,又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
在座的一众客人,她只见过吕祉和岳云,但不妨碍一进花厅,就笑着打招呼。“哎呀,看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又道“吕相公安好”,再拉着吴氏的手,连道,“妹妹竟瘦成这个样子了,我看着都心疼,非得好好将养些时日。”
然后轻移莲步到了李娃面前,笑道,“早就听说姐姐的大名,只恨无缘相见。今天见了面,才知道传闻中的巾帼英雄也是不确的。姐姐秉幽洁之姿,仰慕一词实不足以表妹妹的心声。”李娃也笑着回道:“妹妹真真是把我要说的话都抢先说了,姐姐笨嘴拙舌地,事先也不知道妹妹要来,只好借妹妹的花再献妹妹了。”说着,亲亲热热地给张秾剥了一只螃蟹。这两人真就像久别重逢一般。
张宪见到这位不速之客,只觉头疼不已,蹙着眉不作声。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怕被张俊知道了,就怕张俊知道了后生事。这国夫人大驾光临,不知道又安得什么主意。
张秾自然不会因为张宪的冷漠,就轻易放过他。“张太尉,你的那些侍卫也太松懈了些,就这么让我们这许多人轻轻松松地走了进来。”
张宪一本正经地答道:“敢拦阻雍国夫人的,岂非是失心疯了!”
张秾从袄子里抽出绣着梅花的白纱手帕,掩嘴轻笑:“不要这样说。我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宴请宣抚相公和一众贵客,却不肯提前透露半点消息。你说,这人是不是失心疯呢?该不该请个大夫看一看?”
张宪只好假装听不懂,道:“这想必是那人有不得已的难处。”
“哦,那是什么难处呢?你倒告诉我吧。”
这边,张秾和张宪说笑,她带来的那些下人却没有闲着,将食盒一一,放到各人面前。
张宪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吕相公最是廉洁,平素居家极其简朴,就是口腹之欲也只是可有可无。”这既是在讽刺张俊,又间接对张秾的做法表示了不满。
“知道。吕相公风骨高标,初相见的时候,奴家一眼就觉出吕相公与那些俗官不一样。”张秾笑道,“所以食盒里的都是一些寻常吃食罢了。不过是酱瓜齑,韭菜炒鸡蛋之类的罢了。”
说着,亲自替吕祉打开食盒。
正中一盘菜,鲜黄的鸡蛋杂着翠绿的韭菜,格外赏心悦目。
初冬的韭菜堪比黄金,皇室也未必能够吃到,透着勋贵之家的豪气,在张秾嘴里却变成了“寻常”。吕祉见张秾不肯开口,索性自己点出来了:“东坡先生又云,渐觉东风料峭寒,青蒿黄韭试春盘。没想到今日还能够吃到黄韭,真得多谢国夫人与张宣抚了。承情承情。”
说完,大方地夹了一口,又对吴氏道,“你也多吃一些,这韭菜温补阳气,于你身体也大有好处。”
那边,岳云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将这韭菜炒鸡蛋风卷残云了。
“真不是什么稀罕物。建康今年的地气特别足,府里的后花园中就有一道温泉,常年冒着热气。在温泉旁边养些花草蔬菜,还是很方便的。”张秾落落大方地回道,“况且,贵客盈门,不能献稀世珍宝已经很不成话了,几茎韭菜又算得了什么?对了,我听说妹妹身子不大好,恰好有别人给的十几斤血燕窝,我也一并带来了。请吕相公着人每天用冰糖配着小火熬上一碗,趁热喝了最补气血了。”又对李娃道,“姐姐,我也有一点不成敬意的礼物。前年,张相公派出海外回易的人才回来了,带回不少南海的珍珠。我着人将大珠十成品相地打造了些首饰,略有残损的就磨成了粉。这粉每晚上拿来敷脸,最是养颜,用到眼睛上还能清凉解毒。我给姐姐留了一斤,今天恰好姐姐来了,就请不嫌简陋收下吧。”
张俊和张秾这么周到,倒显得在座一桌人很不周到了。远来不探望卧病的张俊也就罢了,又自己聚起来乐呵,传出去惹人非议。张俊让张秾出面送礼,一方面是这个用意,另一方面则是告诫张宪,不要为所欲为,就算不去军营张宪干什么自己也都清楚得很。
李娃想了想,笑道:“真是盛情难却。我刚才也说了,这回事出仓促,没有可以给妹妹回礼的东西,想来只好日后在战场上投桃报李了。”
张秾一直谈笑风生,此时不禁一滞。提到战场,张俊欠的情可就太大了。远得不说,单淮西之战,就多少人因他而死。照李娃的暗示,多少礼物也不够偿这个情的。岳飞、吕祉、吴玠、韩世忠这几人,压根就跟张俊不是一路上的。
张宪笑嘻嘻地打量张秾一眼,借机道:“以前的江东宣抚司军是怎么个样子,我也不多说了。这里下个保证,只要有我在,以后的江东宣抚司军肯定能脱胎换骨,在战场上一往无前。”
张宪话音甫落,张秾的目光便转向张宪。目光清澈完全脱去了红尘浮华,既带着沉思、迷惘,还兼有深刻的敬意。
“好了,我要为这一句,敬张太尉一杯酒。”吕祉起身道,“我们今后战场上戮力同心。有此意的都饮一杯。”
这提议自然没人不赞同,除了张秾。吕祉也不迫她,先自己干了,众人也一起干了,相视而笑。张秾见了众人的豪爽姿态,咬着嘴唇道:“我若不干,还成个人吗?”她明知道自己相公的心思,还是举杯一饮而尽。
吴氏笑道:“姐姐真个是女中豪杰。”
张秾苦笑着放下杯子:“哎,辣喉咙,快不要夸我了。”
这时,又有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张叔叔,你年初陪我做风筝,我还没有谢你。今天,我见树上那些绢花好看,就摘下来给你做了个花环,你要不要?”
“安娘!”张宪又惊又喜,“叔叔谢谢你。”这花环编得歪歪扭扭的,但张宪从心眼里高兴,连安娘破坏自己布置都不在乎了。
“那你低下身子。”安娘年龄虽小,命令人倒是出自家风。
张宪立即乖乖听命。
安娘摘下张宪的幞头,将花环戴在张宪头上,拍手笑个不停。
李娃气道:“安娘,你又胡闹,小心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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