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不再跟贤侄装客气,直截了当道:“恁们来这里的时机太好啦,陕西的局面全活了。俺打算过几天去长安城的大雁塔转转,二十多年没上去了,贤侄,你跟俺一起陪着鄂州的客人们好好玩一回。”
信心大增的不只有王俊,还有吴拱的亲爹。
第二天下午,宋军大营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吴拱见到客人锃光瓦亮的光头时,既惊讶又好笑。更神奇的是,这和尚头上的戒疤前后大小不一,其中三颗还点的歪歪扭扭。
王俊扯着嗓子吼道:“贤侄,快来见过泽二大师。你爹的门僧。”
吴拱心里嘀咕,这位大师的师兄莫非唤做泽一?泽一、泽一……这岂非原鄂州前军统制张宪门僧的法号?吴拱藏不住事,想着便说了出来:“敢问泽二大师,可认识一个五台山出家法号泽一的师傅吗?”
泽二摸了摸光头,打个稽首:“正是俺的师兄。俺那师傅最喜欢偷懒,害得俺们师兄弟都是数字排行,一目了然。他却还沾沾自喜说这是万法皆空的无上妙法。”
吴拱哑然。
王俊晓得吴拱离开父亲的时候,泽二还不曾出山,于是指指点点地给众人介绍泽二的来历。
原来,当时的达官显贵最喜欢豢养和尚,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或者干脆就是为了在极乐净土给自己买一台“莲座”。不过这些军人养和尚的目的又有些不同,宋金战争中,金人天性礼佛,从来不杀道士、僧人。是以往往有僧道充当间谍。张宪身边的泽一就是个精通武艺的“僧间”,虽然跟着张宪去了江东,却在鄂司留下了很多传说,据说他上房如履平地,箭法百里穿杨,是五台山出名的武僧。吴玠知道后,也很想养这样一个武僧,更何况山西、川陕唇齿相依,有个武僧来往方便。岳飞承蒙吴玠送姬之情,好说歹说让泽一牵线介绍了他的师弟给吴玠,也就是这位泽二大师。
“宣抚能把泽二大师派来,俺这老脸有光了。”王俊兴高采烈地自夸道,“这两年,谁不知道大师是宣相眼前最红的红人,俺承大师的情。”
“不然。宣相叫和尚来,就为了让和尚告诉各位,是宣相承岳家军的情,承手下将士的情。”泽二清清楚楚地叫出了岳家军的名号,听着既亲热又贴切。“宣抚说了,本来从河南下潼关,纵观历史也没有几个成例。他当初派王太尉出兵,也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呢。没想到真成了,好家伙,弄假成真。这回,可得好好坐下来想一下怎么打长安了。”
“哎呀,宣抚可是说了实话啦,当初他就哄俺这实心眼出关呢。既知道了这事,俺不领宣抚的情,就领岳家军和俺贤侄的情了。”王俊嘴里笑骂,心里可明白的紧,等和尚跟吴玠学舌自己如何奉承吴拱,吴玠怕不乐开花。
“打长安俺直接干他、娘的虏人菊花。”王俊又补充道,“川陕宣抚司总兵力七万,这次宣抚集结了五万人,按手底下带了一万,吴二太尉手里有一万,剩下的宣抚都带到了宝鸡。虏人前线也是五万,长安城里一万五,已经被俺干掉了五千。喀卜喀(长安主将)就带着一万人,还怎么守,趁早突围找撒离喝要紧。”
吴拱小声提醒伯父:“长安城里的一万人还包括慕容家的兵,伪军不算人的。”
王俊本想骂吴拱一句,话到嘴边想起他岳家军规矩奇怪,确实不把伪军当人,总算悬崖勒马,应道:“对,贤侄说了,慕容家的不是东西,那喀卜喀手下俩万户,也就剩下七千了。俺和吴二太尉两万对七千,还拿不下长安?”
于鹏和李兴点头表示赞同。
“稍安勿躁。”泽二笑着道,“宣相说了,长安打不打,什么时候打,要通盘考虑,倒不在意这一城一地的得失。现在凤翔的撒离喝知道潼关失手,全军震惊。宣相判断,啼哭郎君一定是左右为难,想撤,兀术没有命令,也不知道河南战场到底打成什么样了;何况金人军法森严,他若是不救长安,径自渡河,怕是难逃国法。但啼哭郎君若是想坚守凤翔呢,一则难免腹背受敌,二则凤翔的粮都是从长安运过去的,他的大军人吃马喂,坚持不了多久,军粮一断不用打就崩溃了;仗真打得这样窝囊,兀术也非得剐了他不可。所以,啼哭郎君最大的可能是观望一下,长安若是能坚守,他就迅速挥兵入长安,之后死守不出,等待兀术的号令。宣相因此让太尉和二太尉都悠着点,给啼哭郎君一个念想,宣抚司大军就好在金人撤退的时候尾追杀敌了。而两位太尉正好给金人来个迎头一棒。川陕金人可灭,之后进军山西,则河北可下矣。”
啼哭郎君正是金人陕西主将撒离喝的外号,吴玠如此称呼,自然是显示出了十足地蔑视。
王俊摸摸下巴,笑道:“俺明白了。感情宣相是把长安当做了砧板,把川陕三万大军当成锤子,打算敲碎了撒离喝这乌龟壳子喝大补王八汤。高明,真是高明。”
“正是如此。”泽二神色一肃,“宣抚请王太尉严密把防,不要让兀术的人过来送信。同时也要防着喀卜喀突围,以免让金人两处合成一处。宣相说,这后一点有点悬,加上援军三万人也不可能合围长安这样一座大城,只好让太尉们把截道路为主。吴二太尉那边尤其要紧,周至、武功正挡在凤翔撤退回长安的路上,醴泉则在金人北撤的路上,王太尉最好能分兵帮帮二太尉”
“得令。”王俊大声应诺,“希望这回啼哭郎君能挺起脊梁来,别整天想着溜之大吉,也让俺们玩一次全歼。”
吴拱忙问:“伯父,让我去帮二叔咋样。”
“嘿,贤侄,俺说了不算,你要听于、李两位吩咐。”但看王俊的神色,已经是允了。
李兴不想拂逆王俊,顺水推舟道:“如此甚好。川陕形势甚佳,但愿岳相公那边也能生擒兀术此獠,一战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是不是说过,吴玠历史上确实招了这么一批农民当兵,在川陕绍兴4年大战之后,不过我把时间推后了一点。
岳飞说一万摩擦张俊,不用一万摩擦韩世忠,还真不是瞎说
第237章 终章 燕云(67)
撒离喝后知后觉地开始了打通凤翔府和长安之间交通线的作战。
造成这种局面倒也不是因为撒离喝欠缺将才,恰恰相反,撒离喝跟西军摸爬滚打了几年,太清楚西军地底细了,所以才只在长安留下了一万五千人。这些人除了负责守城,主要任务就是驱赶盘踞在陕州和横亘于周至县一带的宋军。如果不是鄂州援军作乱,长安金军两面出击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如今撒离喝的金军主力在凤翔一线的防线与宋军犬牙交错,双方都未曾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金军后方的驱逐作战又功亏一篑,撒离喝不得不从前线抽兵,攻击吴璘一军,以重新联接长安和凤翔之间金军的往来。但他如果尽抽主力,凤翔的防线又无法维持,吴玠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大举进攻。于是撒离喝只能逐次抽兵回防,却又遭到了吴璘、吴拱联军的有力打击,成了彻头彻尾地添油战术。
长安,这座千年名都,汉唐中原政权鼎力打造出的盛世象征,此刻一变而为巨大的血肉磨盘,高效地吞噬着金军的主力……
……
正如于鹏所祝愿地,豫东南战场此时也在做着最后一战的准备。
河南战场自应天、郾城两战之后陷入沉寂。但沉寂不代表局面的平稳,相反静流之下波涛暗涌。
兀术利用十天时间,搜刮装运了最后一批中原匠人、儒生离开东京。女真人虽有屠城的习惯,但他们也知道,要想国力强大,离不了手艺人制造武器,离不了有行政经验的人帮他们统治中原。是以,从侵宋时起,金军屠城不杀匠人,反而运送回老营。这次大撤退,兀术则又加上了儒生(官吏)。也是兀术侵宋之心不死,总想着万一翻本,这些人可以委用管理中原。
因为岳飞的进攻受到了约束,兀术最近连数千骑兵的小规模作战都懒得派了,自己闷头运人。
而宋军在坐等殿前司的同时,一样忙于撤人。
撤人运动由河南转运使李纲提议。中原打打停停,从盛夏到盛秋的大战彻底毁了民众的生计。作为搜刮始作俑者,李纲深感负疚,请求朝廷,如果有逃难到淮西和襄阳的流民,责成各宣抚司就地安置。官家千古“圣君”,自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于是,在河南转运使司的驻地顺昌和蔡州,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大批居民举家南迁。河南转运使司主动发放到襄阳和庐州的路费予以帮助。不过这钱倒不是官家出的,而是李纲匀出了公使钱加之变卖了部分家产的结果。于是道路之间,撤退的淮西、鄂州宣抚司伤员,间杂着背着家当的流民,真正地往来络绎不绝。如退去的海潮一般,河南的无数名城,人为之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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