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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袁朗站在军车旁，戴着墨镜，看着前方的一幕，只是两个人，却有一种悲壮惨烈的气势。

近在咫尺的地方，伍六一按下了放弃的开关。

“弃权了，跑不动了，弃权了……”高举着信号弹，伍六一喊着，似哭似笑的嚎叫回荡在这片小小的天地，似乎能撕裂人的心肺。

袁朗嘴唇蠕动了一下，他竟然想喊停，想喊你们俩个我都要了。可是不行，他既然制定了规则，就必须得遵从，便是身为制定者的自己也在规则之内。

经历过无数次的选拔，袁朗第一次被感动，第一次被震憾，被两个士官感动，被他们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震憾。

这又是七连的兵，他有印象，是高城的心尖子。

袁朗载着三个人走了，包括许三多，从后视镜中他看到疾驶而来的军车还没停稳，高城就跳下来冲向那个在最后时刻为了战友而放弃的士兵。

当晚袁朗打电话到702团得知，那个兵韧带断了。

他听了之后发了半天呆，心底慢慢浮上一片空茫，高城，这次真的把你得罪狠了吧。

他想起昨天晚上两人躺在夜空下聊天的情景，手渐渐握紧，眼睛蒙上一层阴翳，怎么办，怎么办，高城，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你再一次的敌意。

高城，尝试过与你和平相处，我怎么可能还忍受得了你敌视的眼神？！

袁朗不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在你的一生中总会有一个人，那个人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一个无意的眼神，一个些微的动作，便能让你身不由己患得患失，让你变得不再象自己，这个人就是你的征服者。当你遇到他，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因为此时的你除了举手投降之外别无他途。

袁朗想高城一定就是自己的征服者，所以每次面对他自己就会变得软弱怯懦，连在无数次枪林弹雨生死一线中磨练出来的意志也变得薄弱不堪。

他微微苦笑，淡缈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右手边的电话上，有一个号码似乎早已纂刻在指头上，要不要打呢，打给他。

袁朗犹豫着，想像着那个人接到电话会怎么对他，怒吼、大骂、还是冷言冷语？

“叩叩”门外齐桓的声音响起，“队长，还点名吗？”

袁朗震动了下，头也没回道，“你代我点吧。”

“是。”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袁朗死死盯着电话，他的目光专注而深切，期许惶然变幻不定，不知道它的那一头连接着的是什么，是他唯一的救赎，抑或是宣告他堕入地狱的判决。

良久，闪烁的黑眸一凝，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拿起电话。

“喂？”依旧明朗的嗓音，却隐藏不住从内心深处辐射而出的缕缕无力与伤痛。

“是我。”低沉喑哑的声线，完美的掩饰了自身不确定的情绪。

那边静了片刻，“袁朗？”

“是。”淡淡的低应。

咔，极轻微的挂机声，却直接将他打入地狱。

“呵呵呵……”拿着话筒的人突然埋头笑了，刻意压低的笑声，似乎是忍悛不禁，他直笑的喘不过气来。

痛！好痛！心好痛！

快要裂开了，就象有一只手在身体内部作怪，毫不留情地把脆弱的五脏六腑搅得稀烂，还时不时的重重捏着、揉着、搓着，可他还是笑着，笑着。

低低哑哑的笑声从手臂间逸出，在这房间里断断续续的回荡，却穿不透四面墙臂的包围，窗外繁杂的星星眨着眼睛，似在好奇这人怎么了，没人回答，只有夜空中高高在上的弯月冷漠地看着底下笑到呛咳出来的人。

“咳咳咳……”握紧冰冷的话筒，仿佛那是他所仅存的拥有，手指在苍白的日光灯下痉挛扭曲。

袁朗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湿痕，此时敛了笑意的五官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高城，你总是对我不公平！

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痕迹，幽深的眸子里黯沉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抹疯狂的黑暗在其间弥漫。

高城！

………………………

高城。

…………………………

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