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说得有理,两位赶快起来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安排吧。”张绍民赶忙接过话音,见两人缓缓起身,才继续说道:“如今既然伯父生病,冯兄自然要侍奉左右,兆廷兄也理应同往,但长赢兄那里已经准备多日,总不好叫他空等一场——”说到这里,唯一合适的解决方法呼之欲出,张绍民又看了眼天香,接着说道:“我看不如我先行南下,一来向长赢兄解释一下京中情形,二来也可以先熟悉熟悉江南的环境,等你们准备好再过去,自然更顺利一些,两位意下如何?”
“张绍民,你就这么忘恩负义!”没等被问的二人发表意见,一旁的天香已经开口质问。
听到这么一句,三人同时望向天香,在三个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天香接着道:“你也说了皇兄刚刚登基,朝廷里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你就这么着急去逍遥快活,他原来对你也算不错吧?帮他稳定下朝局又能耽误你几个月时间?”
没想到天香竟然开口挽留,张绍民心中一时百味陈杂,茫然说道:“朝中形势我自然知道,辞官时已向万岁进献治理之策,想来以陛下英明,朝局当不难稳固,何况陛下也已准我辞官归田——”
“那时你们要一同南下,又都有大功于朝廷,皇兄难道还能强扣下你不成?但现在情况既然有变,就另当别论了”
“正因为情况有变,所以才要有人去通知长赢兄啊。再说既然冯兄和李兄暂时留京,两位才学又都远在我之上,即便不在朝廷任职,也可为陛下分忧,天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张绍民一边解释一边心中暗暗疑惑,天香此来,到底为了什么呢?
第2章 重回府
张绍民一边解释一边心中暗暗疑惑,天香此来,到底为了什么呢?
天香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扫了眼冯李二人,接着张绍民的话回道:“几天不当官你就变傻了吗?他们俩都是文臣,难道朝廷靠动动笔杆子就稳定了吗?就算是一天出一百条计策,一剑刺过去还不是两个都别想活!”
“冯兄如此文韬武略,怎么能仅算文臣?就算单论兵法武艺,放眼朝堂,也是无人能出其右啊。”张绍民诧异道,冯素珍如果只是文臣,呵,那如今的江山,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
随着话题引到冯素珍身上,天香的眼光也在那张眉目如画却正若有所思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转回张绍民一侧,毫不客气的反问:“是啊,她样样出众,那你的意思,是想让她再次出将入相,再次统兵天下,然后再获罪问斩一次吗?!”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张绍民不敢再争,天香这话说得直白而犀利。再次获罪?冯素珍有功而问斩,还不是因为老皇帝昏聩不仁,如今皇帝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冯素珍若以后会因辅佐朝廷而再次获罪,岂不是说新皇也同样会行兔死狗烹之道?虽然人人明白伴君如伴虎,可谁敢直白的吼出来?天香,是因为与皇帝血脉相连而无所顾忌,还是为了什么而忘记顾忌呢?
“公…… 啊,天香说得有理”冯素珍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留京本就为了照顾爹爹,恐怕无暇他顾,何况我的身份也多有不便,绍民兄你在朝多年,广有故旧,还是你多留一阵更有助益。至于长赢兄那里,不如就让兆廷先去吧,毕竟兆廷若长住公主府内,想来也多有不便,兆廷,你看如何?”
经过一番争论,这也许是现在看来唯一能做的选择了。其实当冯素珍意识到天香想要留下张绍民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张绍民为人可靠,对天香又情深义重,若不是因为自己横插一杠,也许早就该姻缘美满了,这也是自己多年来的一桩心事。如果此时两厢有意,自然是最好不过,为天香留下张绍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理由罢了,而自己,自然要帮她说出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即使这个理由,需要自己跟李兆廷暂时分别。
“正是,我也正有此意,那就这么定了”随着李兆廷的回答,三个人的去留尘埃落定。
一番道别之后,便各自启程。心系父亲的冯素珍,不知不觉间,被命运的车轮兜兜转转的又拉回了公主府。
未到府门前,远远的就见首领太监长康迎了上来,待车轿停稳,赶忙上前行礼问安,公主边由随从扶着下轿,边随口说了句“起来吧”,长康起身之际侧脸一扫,恰看到刚刚下马走过来的冯素珍,顿时一怔,“驸——”半个字已经出口,感到就要擦身而过的天香停住了脚步回望,急忙收住尾音,却依旧上前一步俯身打了个千儿道“给公子请安”,余光瞥见天香嘴角微挑,恰是从前说自己“倒是伶俐”的神情,才暗自放下心来。冯素珍微微欠身自然的回了声“康公公”,让长康一时间恍若回到了几个月前。。。
忽的想起还有事儿要回禀,他赶忙醒过神儿来,随着天香的脚步边走边说:“长公主,太医刚刚来诊过脉了,这会儿正在书墨轩等您呢,要不要让他过来回禀?”
“让他再等会儿。”天香回身指了指冯素珍,接着对长康道:“你先带她去瞧瞧病人,看完到漱玉斋找我。”,说完又看了眼冯素珍道:“你先去看看你爹,有什么要问的到漱玉斋再说。”。
冯素珍点了点头刚要道谢,天香已经回身走远,只得先跟着长康往秋水居走去。其实并不需要带路,公主府除了变为长公主府,添了些宫女佣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作为曾经的驸马,冯素珍对公主府早已烂熟于心,熟悉到如今再见到,竟有些回家的感觉,想想世事已经全然改变,不由得感慨丛生。没走多久便到了冯少卿卧病的秋水居,对父亲的担心瞬间冲掉了所有感慨,冯素珍抬脚疾步走进屋去。
看守太监一脸惊慌的刚要开口问询,被长康一抬手止住,长康上前一步把门重新关好,便立在门外怔怔出神。昨天还一直纳闷,这老头儿什么来历,竟蒙长公主亲自抬回府来,还招了太医前来诊治。这会子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冯公子的父亲!
冯公子就是驸马,而驸马却是冯素珍,这事儿作为首领太监的长康自然心知肚明,就因为知道,所以在见到冯素珍的一刻就更加惊讶。欺君罔上、藐视朝纲,这是多大的罪过,没杀头就是万幸了,让公主以后怎么抬头见人?这要是放在别的公主身上,至少不得判个流放八千里,恨不得一辈说子没机会让人想起这丢脸的丑事?也就是咱们公主深恩厚义,不但替她开罪,居然还救她的父亲在府中医治,瞧今儿这情形,昔日情谊是半分没减啊,这冯素珍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分!不过话说回来,冯素珍虽然欺了君,当初在宫里府里,对公主也的确都是没的挑,就是对朝廷老百姓,那也是鞠躬尽瘁,要不然——
门“刺啦”一声被拉开,打断了长康的浮想联翩,见冯素珍低着头走了出来,他赶忙迎上一步,扫了下冯素珍略有些泛红的双眼,欠身道“公子这边请”,说罢边陪着往漱玉斋走,边宽慰道:“公子且放宽心,这两日太医已在诊治,老大人吉人天相,想必很快就能安适如常”,冯素珍此刻正因父亲的脉象复杂而心乱如麻,更添自责之心,虽知长康好意,却无力敷衍,只抿唇说了句“多谢”。
两人刚一出现在漱玉斋门口,天香便站起身问:“怎么样,你爹好点儿了没有?”,待冯素珍走近才看清她脸上担忧神色,见她蹙眉回道:“还在昏迷,虽然是有些安神之相,但脉象十分复杂,我一时也分辨不清病情如何,不知道先前是哪位太医诊治,可否——?”
话未说完,天香就转身对贴身侍女说道:“桃儿,去请薛太医过来”,回头又答冯素珍道:“这两天是薛丞俭诊治的,一会儿等他来了,你听听他怎么说吧。”
冯素珍听到太医名字惊讶道:“薛太医是陛下钦点的御前按脉,专顾万岁和亲贵玉体,家父怎么当得起?”
“你这人就是规矩太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这个,反正他也看了两日了,难不成你还想中途换人吗?”天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能得薛太医诊治自然是家父之幸,只是这未免越矩……”冯素珍说到一半,想到天香刚说过自己“规矩太多”,便将下半句咽了回去,想了想又道:“我原来在宫中与薛太医时常碰面、彼此相熟,如今我身份尴尬,传出去难免又有闲言碎语,不如暂且回避,在后堂听听也是一样”,想到自己的事闹的满城风雨,连累天香的名节,冯素珍更加处处小心,避免再添闲言。
天香却满不在乎,摇摇头道:“你天天在床前侍疾,他又常去诊脉,难道你还能次次都避开?与其早晚要碰上,不如开始就挑明,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藏着掖着反而让人怀疑。”
说话间薛丞俭已提着诊箱进门,躬身刚要行礼,天香一抬手道:“起来起来,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不用跪了吗?”薛丞俭边起身边道:“多谢长公主体恤,那老臣就却之不恭了”,等完全抬起头来,才注意到屋里还站着一个熟人,乍见之下也是暗暗心惊,但多年的君前应对早就养成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此时也只是微微侧身,冯素珍见他朝向自己,忙主动拱手问候道:“薛太医别来无恙”,薛丞俭见她主动开口,也自自然然的喊了声:“冯公子”。
“怎么都站着,坐下说。你这两天看诊的病人,就是她爹,正好这会儿她也在,你说说这病到底要不要紧,也省的我再转述,那些病症药材啰啰嗦嗦的,谁记得住!”天香对薛丞俭抱怨了两句,顺便也介绍了冯素珍出现的原因,免去了两人不知从何开口的尴尬。
“原来如此。”薛丞俭虽然暗自纳罕,却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因而只是围绕着病情说道:“冯老爷的病状的确是有些复杂,正好冯兄精通医术,可以共同参详。”
冯素珍忙道:“不敢,我只是粗通医理,岂敢班门弄斧。不瞒薛太医,家父的脉象我刚刚试过,似实而虚、似热而寒,实在是毫无头绪,还劳烦薛太医费心解惑。”
第3章 暗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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