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都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我知道谢临渊一点也不想落得一个“风流”的名号,只是为了自保,不得不装出每天风花雪月,多愁善感,无心朝政的样子,免得引人猜忌。而且,谢临渊更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宠爱,我们陛下谁都不爱,只爱他的楚玥。这一点从谢临渊的封号就能看出来——汝南王,可汝南现在可是南昭的国土,皇帝陛下什么意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我就是所谓汝南王谢临渊。
虽说在别人眼里我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我这辈子就干过一件出格的事情,那就是,就是,有点害羞,不过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伪装已经和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这辈子干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我喜欢上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太子殿下。等等,先别跟我提什么乱伦不乱伦的事情,本来呢,生在帝王家,亲情这种东西就是可望不可即的。我从小就和太子生活在一处,因为父皇也希望我们能亲近一些,以免日后手足相残。毕竟,历来我这个身份的王爷,下场都是比较惨的。你想想,谁能容忍异国皇族血脉在自己朝堂上蹦跶?
反正在父皇有意无意的授意下,我和太子关系非常近,我比他大了两岁,很多事情他都要依靠我,所以他对我非常依赖。
大概是在我十三岁那年的某一个晚上,我初知人事,梦里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竟在我的身下承欢。第二天醒来我就懂了,我可能对太子的心思和我之前想得不太一样。也是从那天起,对我而言太子就不单纯是未来有可能置我于死地的手足了,他成了我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梦。
我的面前只有和他保持距离一条路可以走,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山崖,我甚至看得到自己粉身碎骨的样子了。可我没办法疏远他,我舍不得。
那天,天朗气清,他终于坐上了属于他的位置,从今天起我得喊他皇帝陛下了。我挤在满朝文武中,看不清他的脸和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可是一想到他不会属于我,我还是很难过。我有些魂不守舍,就像一个本来只属于我的珍宝被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一样,一边为他开心,一边为自己难过。我想,我的梦也该醒了。或许离开他几年我就忘记他了。
我决定今天就去找他辞行,有点紧张,不知道面对他该说些什么。正好腰间有一把扇子,我拿起它来挡住我的忐忑。这把扇子是我前阵子从一个刚刚到长安的画师那里弄到的,画了半支梅花,我还让他给我题了字“折梅纵酒”,当然我后面还想写一句,把酒临风,但我不敢,我想画师也不敢,把太子名讳写在扇面上,这是掉脑袋的罪。
我见了我的小皇帝,这些年他的外表已经褪去了当初的稚气,变得棱角分明,颇有几分成熟稳重的样子。可我知道,他还是那年东宫跟在我身后的孩子,一点没变,至少现在还是。我跟他讲了我的想法,我看得出他有点不舍,但他还是没有拦我,只让我多多保重。
你看,这天底下谁离了谁不能活?但好歹他还给了我一句多多保重,算作一个念想,留在我的心里。万一哪天我遇到了危险,有他这句话我也会好好保全自己。
我收拾收拾了行李,带的不多,牵着一头驴子就上路了。我的目标是西北,当然最终的目的地不是我告诉皇帝陛下的仙山,而是大漠。楚玥跟我讲过,西北有沙漠,绵延不绝,站在当中就会发现人的渺小,天地的苍茫。他说,当年他站在大漠里,一瞬间觉得所谓恩怨情仇都算不得什么了。我想看看,让他想要放弃一切的大漠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父皇从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是真的想留在那里,再也不回去。”
可他还是回去了。我想他为父皇放弃的,远远不止那片沙漠。
当然,最终我还是没有到楚玥口中的大漠,我走了大半年,到山脚下是八月份,却已经大雪封山。那里太冷了,人的七情六欲都冻住了,只要能有一丝温暖,我可以放弃一切。
“莫往前了,往前便是埋骨地。”我在山脚下,见到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看见我,疯疯癫癫的走过来拦住了我的路。
我仔细端详了他,破破烂烂的道士服,赤着脚走在雪地里,却丝毫不觉得寒冷。这种人,不是疯子便是得道高人。
“不知道长何意?”我决定听听他的话。
“阆苑琼楼终成灰,不知前路有故人。莫往北走了,往南。”他摇头晃脑,嬉笑着说道。
我看着他,似懂未懂。他见我还想问什么,于是摆摆手说道:“快走吧,天机不可泄露。”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觉得调转方向,南下。我想,漠北去不了的话我就去南昭吧。从前便听曲儿里唱过——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我血脉里还有一半是江南人,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大离还能不能有机会入主江南。但去看看还是好的。我听宫里的老人说过我的母后,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连发起火来都柔声细语的。这大概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第13章 番外2谢临渊的故事
我踏上了去往南昭的路,一路上风风雨雨,我还经过了汝南,那里可真美,既混入了江南的烟柳画桥,还有西北的古朴雄壮。父皇封我汝南王,可不是封对了,我就是汝南,汝南就是我。我们都在南北之间,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汝南的百姓操着一口我不太能听懂的话,给我讲了一个为了读书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与一个寒门出身的穷小子的故事,故事的最后他们变成了蝴蝶,双双对对飞入花丛。我的小皇帝如果有一天不在了,我肯定也会甘愿为他化蝶。呸呸呸,陛下长命百岁。
我在汝南小住了俩月,购置了房产,每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过年时热热闹闹,邻居还送来了一碗饺子。
第二年开春,我一路向南,又重新向北,走走停停,加上之前耽误的近一年时间,重新回到长安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当年答应了陛下的三年,现下逾期两年,不知道陛下现在是什么模样了,会不会生我的气同我闹起脾气来。
我是破晓时分到了长安城城门,竟然被守城的侍卫拦了下来,幸好侍卫长在,没等我掏腰牌就诚惶诚恐地把我请了进去。
当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
我牵着我的老驴,飞快得回了我的府邸,管家看见我都愣了,当年那个光彩照人的汝南王去了哪儿,我这又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管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三分,仆从们烧水的烧水,给我找衣服的找衣服,原本有些死寂的王府,一瞬间热闹了起来,跟过年似的。
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洗一次澡了,主要是长安附近的村落,缺水缺得厉害,我泡在桶里,搓下来了快有二斤的灰,换了两桶热水,泡得我飘飘欲仙,下一秒就不在人世待了,老子我快快乐乐做神仙去。
脱我麻布袍,着我旧时装,披上狐裘大氅,我又是我风流倜傥不可一世的汝南王了。
洗澡洗得我差点忘了,我得快点进宫面圣才是。
我见到了我的小皇帝,他成熟太多了,至少我没从他脸上看出太多的表情,仿佛他的喜怒哀乐在这些年里都被人无端抹去了。不由得我有点不爽,究竟是谁在我错过的这些岁月里改变了这个我看着长大的人。那晚我们抵足而眠,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不一样了。
第二天大早,我就在御花园里见到了木田,那么纯真,那么无辜的孩子。
我呸,这些年我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虚情假意我一眼就看穿了,论伪装,我得是你的外公。今天这人分明是等在这里的。居然还跟我提安阳王,他是不知道安阳王是我舅舅吗?还是说他是想警告我,让我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莫要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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