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随着后退的风声,远去。
*
半个月后,边疆大漠。
苟梁撑起手臂坐起来,有些奇怪钟诠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随即,陌生的干燥的环境让他皱起眉头。
这半个月奔波赶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钟诠一直用药让他睡着。苟梁当然也乐见其成——因为目标对原主过于了解,他得仔细摸透原主的性格,掌握他和目标的相处方式,并从中找到突破点,扭转他们现在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主仆关系。
在没有确定方案之前,他只好减少直面钟诠的时间。
嗓子干得要冒烟了,舔着干裂的嘴唇却连舌头的湿润度也有限,正在苟梁想要喊钟诠的时候,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响亮的吱吖声。
一个干瘦的老头走进来,见他居然靠着自己的力量坐起来,顿时哎哟一声:“挺能忍的啊钟家小鬼,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苟梁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又干又涩,“是谁?”
“我是谁?没用的东西,既不知我是谁,那便闭上你招人厌的嘴,问那么多做什么?”
邋遢的老头哼了一声。
【系统:主人,你睡着的时候,目标把你带到了这里,求这个老头为您疗伤。我查过了,他叫江郎中,诨号江湖郎中,是个神医,还是原主生母的养父,您应该叫一声外公的。据说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救不活的人,但我查到他更擅长也更喜欢用毒,这次就是为了抓蝎子炼毒药才跑来这个鬼地方……】
系统balabala把老头的底细掀了个底朝天。
苟梁了然。
如此说来,钟诠能找到这个神出鬼没随心所至的神医,也不足为奇了。
钟家的犬牙,每一任首领都叫钟诠,余下犬影皆以数字命名,犬一,犬二……亦不冠钟姓。
上一任首领在原主十六岁那年去世,把犬牙传到了现在的钟诠手中,那么,钟家保留下来的人脉和暗中势力,一定都交到他手上。像江郎中这种不找则已,一找就是攸关性命的重要人物,想必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苟梁如刺猬一样的戒备稍稍放开了些,但并没有完全放松,有些迟疑地问:“您可是,外祖父?”
听到这个称呼,老头明显愣了一下,那张天生气呼呼的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眼神倒是缓和了些,“小鬼,你竟还记得我?”
苟梁吃力地摇了摇头,说:“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您曾经来看过我……那之后,连娘亲都不曾再见到您了。”
指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记得谁,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如何认得我是谁?你小子莫非逢人叫喊爹叫娘乱认亲吗?”老头一点都不满意这个答案。
苟梁心中暗笑,表情比刚才更缓和了些,真诚地说:“娘亲曾说,若我哪一天遇见指着我鼻子骂没用的东西,又瘦又矮还不爱干净的小老头,那就是我外公了,嘱咐我万不能嫌弃您也不能对您不敬——”
“什么?!”
老头怪叫一声,“她居然这么说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枉费我当年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就该把她塞回她那个死人娘的肚子里,憋在肚皮里烂掉!”
“娘亲还说……若我遇见您,一定要带您回家,她、她藏着您最爱喝的五虫酒,一直在等您……”
苟梁的眼睛蓦地湿润了。
老头气呼呼的脸僵住,一时竟失了声,半晌后才把炉子里的药汤倒出来,不客气地丢在他手边,说:“说这么多废话,看来药也能自己喝了!”
说罢,他背着手两步并做一步地走出这间简陋的石屋。
苟梁无语了。
这小老头的脾气说来就来,傲娇得不行,看起来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真怀疑对方是不是躲出去哭了。
不过眼下,喝药对他来说着实是个难题。
他虽然屏蔽了痛觉,可以做出一脸大无畏的隐忍模样,但身体的虚弱是实打实的。回血道具效力被他调到最低,只能保证他不会死掉而已,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浑身剩下的那点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伸向药碗的手都打着哆嗦,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身上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好在,这时候钟诠回来了。
“主人,莫动。”
他风尘仆仆,衣服头发里都是沙子,见苟梁竟是要自己喝药,赶忙上前来。
苟梁皱了皱眉——原主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但没有说什么,就着他的投喂,一口一口把苦得要命的药喝下。
那老头一定是故意的!苟梁暗骂,一位神医能把药做得这么难喝,也是厉害!
喝完药,他抿了抿嘴唇,哑声说:“水。”
不大会照顾人的钟诠连忙给他喂水,一碗之后,见他说不喝也不想躺下,才小心地把他扶着靠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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