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笑离微微一笑,终于解了腰间的钱袋丢给了鸨母:“这丫头我包了,她娘亲的病劳烦您捎带眼看顾些。让这些姐姐们回去罢。”
“唷!”鸨母一手将钱袋塞进袖子里,在袖中暗暗掂了掂分量,仿佛年轻了十岁,“好说好说,这些银子包这种小丫头,半年都有余!”
春红愣愣的听了半晌,待鸨母出去了才真正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骆笑离。
骆笑离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着看她,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怕莫怕,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春红回过神,因为年纪小性子木讷,不懂如何表达,只是扑通一声跪下便连磕了几个头。
骆笑离也不拦,待她磕完方抬了抬手示意她站起来,问道:“是哪家医馆赶你出来的?”
春红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发不出音,许久终于嗫嚅了一句“王氏医馆”。
骆笑离侧头看着春红,忽然道:“那个王大夫敢欺负我们小春红,我这就派人去把他那家破医馆砸了。”
春红愕然的看向骆笑离,连连摇头却说不出话。
骆笑离微微一叹道:“你不会笑的吗?”
春红知道自己的粗笨又被人弃嫌了,微微低下头道:“我不敢。”
“为何不敢。”骆笑离笑着摇摇头,“我今日这般,他们便不会再为难你了。下一次,记得笑给我看。”
春红目送骆笑离出了门,依然是神情懵懂,却下了决心,下一次,她会笑给骆笑离看的。
可骆笑离再也没有来过。
骆笑离向来挥金如土,况自己赢来的不义之财,连着那个容貌平平的小丫头,向来不往心里去。若不是被那艳红的衣裙牵出一段记忆,怕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眼见温友良上前问话,那原本满面不耐烦的女子见是个俊秀的富家公子,竟挂了几分笑脸,站在门外与温友良谈笑半晌才肯放人。
温友良向来精细,在温家的事务上几乎不曾出错,骆笑离只是央他问春红所在,他却耐着性子将始末问了个一清二楚。
末了方知那位姑娘已经死了。
骆笑离并未有多少悲伤情绪,因心里觉得自己和春红也仅有一面之缘,只是惊奇:“死了?可几日前,千千还曾见过她。”
“嗯。”温有良点点头,不知骆笑离所问春红到底是何意,但他向来进退得体,骆笑离不说,他便不多问,只道,“确是死了。方才那位姑娘说的清楚,那位春红姑娘本是卖身进青楼做杂役,前些时候突然求着……”
突然微微一顿,因那女子说的是“春红求着鸨母将自己卖身”,但此番粗言秽语如何能在骆笑离一个姑娘家面前坦言,可又不知该如何转述方清楚,温友良一番话顿了几顿,实在不知如何出口。
骆笑离忽道:“她是求卖身吗?”
温友良一点头,见骆笑离直言,自己便也不再多犹豫,道:“正是。那位姑娘说,依照青楼的规矩,卖身的银钱大多都归青楼所有。但春红姑娘……翌日天未亮便拿着卖身的钱跑了……”
温友良远不及青楼女子口齿伶俐,那女子当时抖着香帕叽叽喳喳,对着温友良将春红事件说的精彩纷呈。
道那日上午客人醒了见不着人,一怒之下找上了鸨母要说法。鸨母听闻也是大惊失色,怒道从未见过这般不守规矩的丫头,刚要派人出去把她抓回来,春红便自己回来了。
人是安然无恙,可银子没了。
开张第一天便偷了钱,鸨母一怒之下叫人架起长凳板子,要当面训斥姑娘杀鸡儆猴。
不料两板子下去,春红皮开肉绽,溢了一小口血,衬的惨白的脸越发没了活人气,生生被两板子打断了气。
鸨母气的是春红卖身的二十两银子没到手,至于春红死了倒也不心疼。
按理说,小小的女孩刚满十四岁没几日,本是棵好的摇钱树,但春红生的不大好,清瘦矮小身量始终不足,并不讨男人喜欢。
故死了也就死了,以前和春红跟着来的母亲也早已重病不治身亡,如今孤零零一条尸,随便丢了个乱葬岗子也再无人问津。
说道这里,那女子眼神滴溜溜的在温友良身上转了一圈:“这位公子真是情深义重世间难寻,尸首还要问个去处呐。”
温友良对于她的言外之意不加不理会,掏出随身的半钱银子不多言语:“多谢姑娘相告。”
如今原话告诉了骆笑离,骆笑离却不及他那么寡言,先奇道:“春红的娘亲死了?”
“是,听说是久病未愈,一直拖着,终于没熬过去。”
骆笑离蹙眉道:“何时死的?”
“这却不知。”温友良神色几分为难,应道,“只说有一两个月了,据说春红姑娘母亲死后,她一直颇为迟钝木然。那位姑娘说,其实春红姑娘……本只是个粗使下人,青楼并未有让她接……接客的打算。”
骆笑离点了点头,突然微微一笑,怅然自语道:“卖了二十两啊。”
温友良不便插话,站在一旁陪她站了片刻,方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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