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衣衫褴褛,脏乱的长发上沾满了草叶,她的穿着狼狈,神情却堪称恐怖,她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嘶力竭地朝围观人群咆哮,缺没有人听懂她在说什么。泪水将她脸上的泥污模糊得更加狰狞,扭动着厮打扣押她的男人们。另外三个男人容貌并无相像,但看起来无一例外都是皮肤黝黑,衣着朴素。车边还站了一个男人,吸着烟,隔上五秒就叹一口气。
很多客人都围在门口旁观,一边窃窃私语。
许燃随便找了一对小情侣询问详情。
男的说:“那个女的是个疯子,从附近村子里发疯跑出来了。她男人带着村民来找她的。喏,看那个站在车边的,就是她老公。”
“疯女人”眼瞅着就要被拖到车门边了,她丈夫耳听她魔鬼附了身一般渗人的尖叫声,哽咽着噫吁:“你这是何苦呢?你好歹想想咱们的孩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敢让他们见你,日子过得好好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呦。”
同他一起来的村民们也无奈地一迭声附和:“是啊月萍,强子多好啊,又能干,对你也好,你生病了都没嫌弃过你,你这样,对得起他吗?”
女人哭得更大声了。
他们情真意切地模样令围观群众都不禁动容,那对情侣里的男人啧啧叹道:“这可真是倒霉催的,遇上这么个老婆,还不离不弃地来找,要换一般人早不管了吧。”
他女朋友白了他一眼:“看来我要是生了病,你就不管我了是吧?!”
男人连忙谄笑着一顿讨好。
反而是帮忙的三个保安混乱中被挠了好几下,早就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快点,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客人。”
许燃见那“疯女人”被半拖在地上仍是不依不饶地哭喊,有些不忍地问:“确定是精神病吗?这女人看着也是可怜。”
小情侣对他突然起来的同理心深感莫名其妙:“神经病哪儿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听说也出示了村卫生所医生的证明,再说那女人一看就不像正常的,全身乱七八糟地跑起来,又哭又叫,话都说不清楚,吓死人了。”
女孩子似乎对这场闹剧彻底丧失了耐心和好奇,男人半抱着哄走了她。
许燃想说村里诊所未必诊断的了精神疾病,再说这男人这么爱他老婆,怎么不送到大医院治病,这样一味关着,也不是办法啊。可是那对小情侣已经走开了,他无奈地收回目光。
身后几人听到了一切,后卿毫无来源地冷笑一声,天望觉得这人真是神经病,一样是笑,在舒镜脸上让人望之如沐春风,可到了后卿脸上,不是讥笑就是冷嘲,总之对这个世界永远恶意满满。
就在大家都没有多加注意的时刻,车边的女人仰天惨嚎一声,突然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就挣脱了几个大男人,朝车边的男人恶狼一般扑去。
她的衣服早就破碎不堪,剧烈的动作令她上身的衬衫几乎无法蔽体,布条下一个红色的东西突然一闪而过。
有眼见的人惊叫了一声:“炸药!”
受惊的人群顾不上确定真伪,顿作鸟兽散。
帝江却脸色一变,反人潮方向上前几步将正站在那个丈夫身后不远处的许燃推到了身后。
那丈夫也是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却被车身挡了一下,“疯女人”爆发之下速度极快,直直朝他猛扑过来,就在她紧紧抱住男人的瞬间,“轰”地一声。
小面包车首当其冲,被掀翻出数米,全部破碎的玻璃一刹那飞溅开来。
许燃趴在地上,背上压着一个滚烫的身体,压得他头晕眼花,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却不敢把对方推开,他连稍作动弹都不敢。
人们的尖叫声,汽车的鸣笛声,将这拥挤空间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挤得一干二净。
许燃的脑海中还伴随着爆炸声留下的耳鸣,嗡嗡作响,震动着他的五脏六腑,颤动一直延伸到了他的四肢。
某种灼热的液体浸透了他背后的衣服,沿着他的脖子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胸前的砖地上。
许燃在斑驳闪现的金星和黑斑中望见舒镜、天望和后卿朝自己跑来,他们的嘴唇一开一合,努力地同他说些什么,可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不知是哪个旁观者无意中看清了帝江墨镜脱落后露出的脸,更加混乱的尖叫声炸开在温泉会所的上空,像汤池内的出水口,烫人的气泡接连从水底涌上,搅乱了一池泉水。
可这些,许燃都不知道了。
***
“宝宝啊宝宝,你可要好好长大,当个快乐普通的孩子,才不枉费你师父我费这么大劲把你救回来。”
师父?
许燃艰难地掀开眼皮,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环顾一番,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踟躇山上的祠堂内。
夕萌子见怀中孩子醒了,一脸喜出望外,大声呼唤门外的人:“越越!他醒了!”
门被无声推开,许燃瞪起眼睛。他居然看见了一个神似大师兄但绝没超过十岁的男孩子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夕萌子献宝一样捧上怀抱的小婴儿,那男孩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
许燃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整个被师父抱在怀中,他像动一动,可是四肢就像不属于自己一样,怎么都不听使唤。
“越越你看,你小师弟长得好可爱!不愧是我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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