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息之间,来人便心狠手辣地断了他双手筋脉,干脆利落地没留一点后路给他。
这辈子想再提剑执笔,恐怕是再无可能。
柳苇见了血,怕得浑身发抖,却苦于贴在喉咙上的冷剑不敢惊叫,红润丰满的唇瓣给生生咬出了血,砸在沾血的刀锋上。
“我不是来索命的,”来人身披墨色斗笠,带了张鬼面具,隐约能看到右眼角有一处刀疤。他执剑那只手端的四平八稳,真的说话算话地不伤柳苇分毫,“我只问一个问题,答不好,”轻轻将手腕向前一送,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白嫩的脖颈上应声出现了一道殷红的小伤,“我把她切了烤给你吃。”
柳苇已经吓得丧失了语言功能,支吾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堆毫无意义的拟声词。
柳石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尽量压制住冲冠的怒气,答道:“你问。”
“方才你们说的那个人,崔嵬阁阁主,去哪儿了?”
柳石本就因为自家妹妹见色起意而对楚翛这个小白脸没个好印象,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两人遭此劫难的缘故全在那小白脸身上,气得理智都飞到天上去见玉皇大帝了:“他…他这个…”
拦路虎没闲心梳理这已成废人的少年的爱恨情仇,刀锋再一次饮血:“废话少说。”
柳苇已经吓晕了,她哥哥看着她流血受伤,凭空觉得一把钢叉捅进了自己的肚子:“你你别动手!他去花都了,应当在许留山那孙子那儿…要是没有,就是去京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放开我妹妹!”
刀疤脸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这小子的话是否属实。
柳石的注意力全在他妹妹身上:“句句属实!我干嘛为那大花瓶搭上我妹妹!你把刀拿开!”
刀疤脸隔着面具冲他笑了一下,依言撤剑。
柳石顾不上手腕剑伤,正要上前照看柳苇,却吸了一口甜腻的冷气,身子一软,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5章 笙歌
历朝历代皇位之争,都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动辄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忠臣为奸人所害,良将为昏君所忌,朝歌夜弦的宫殿上下血流成河,无形的臂膀伸出百里之外,顷刻间便足以碾碎沙场上浴血将军一身钢筋铁骨。
人心本就是吃人的东西,对无尚皇权的渴望有如为虎添翼,为这把撕人血肉的钢刀淬上一层无药可救的蛊毒。
一击必杀,成王败寇,生在这漩涡之中,难免湿了一身自视清高的竹兰傲骨。
有人便有江湖,京城之中,退,又向哪里退呢?
他生来随性散漫,出生之时父皇又已立储君,本以为,这暗潮汹涌的争权夺势之战,他是可以安之若素地躲在角落,了无牵挂地做个胸无大志专吃朝廷粮饷的小王爷。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他自懂事起便精打细算盘算好的闲适日子被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端了锅,翻了个彻彻底底。
三年前的某天,不知是谁最先在自个儿家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此人沉寂了几天之后,掀起了血肉模糊的瘟疫风暴。
那时候他还在烟花柳巷左拥右抱醉死在温柔乡中,枕着美人香喷喷软嫩嫩的细胳膊小腿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潇洒地败着皇室的金山银山,尽职尽责地扮演好了一个皇室中必备的烂泥扶不上墙的角色,甚至不惜出卖自己高高在上的宏伟形象和英俊风流的少年色相,哄好了上至七老八十老妪下至襁褓中小小女婴的天下全数女性。
然而酒醒之后再回皇宫,他曾一厢情愿地以为就会这样长长久久过下去的逍遥日子便支离破碎在他眼前。
瘟疫席卷了大半个京城,就连皇宫也未能幸免,他躲在昭阳宫里蒙着锦被,隔壁传来侍女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太子、五皇子堑王、六皇子麟王,连藏在深闺之中的公主都在整日整夜地发烧呕吐,在全天下的郎中反应过来采取措施之前,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疾病便掠夺了上百人的性命。
太子和堑王命丧黄泉,麟王捡回了条小命,却已经在病重之时烧坏了脑子,成了个痴痴傻傻只懂吃喝拉撒的废物。父皇由此心脉大恸,瘟疫平定后没几日便重病卧床,挣扎着将周身鲜血全都吐净,两腿一蹬,撂下十八岁的四皇子直截了当地见了阎王。
懵懂的小王爷尚未从丧父失兄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便是迎面一道先皇遗旨劈头而来,砸得他头昏眼花。
“眼下朝中唯有南萧王您得当如此大任,先皇生前所留遗志亦将这天下托付于您。纵观现下京城风云变幻,南北战事吃紧,平定江山兴复旧都之大事迫在眉睫,普天之下,舍南萧王其谁?”
秋笙不停地调整高高的峨冠扣在头上的角度,努力让这个缀满珠宝的沉重玩意儿不要压断他的脖子。一袭里三层外三层的龙袍紧紧束缚在身上,卡得他呼吸不畅大脑充血,顶着一张红得异常的俊脸听着大臣们唧唧歪歪地吵闹。
唧唧歪歪,至少秋笙这么想,像是有一窝的老母鸡跟在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一面放声高叫一面试图扑楞着翅膀踩到他头上来大展神威。
朝中局势复杂,多方争斗不休他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他从前一向与俏佳人美少年花前月下胡闹到半夜,上朝的时辰他从来是起不来的。如今面对朝堂上这一堆老乌鸦,竟有半数都是新面孔。
也就只有一个江辰还算面熟。
“陛下,韩将军驻守边关多年,前几日发急报通知朝中江南受南蛮侵扰死伤众多。这些刀枪不入的高大蛮人不仅对待戍守将士残忍至极,就连偶然碰到的过路百姓都不放过,汤镬、火烧、车裂、刷洗…各种酷刑尽数用完,甚至连已投降被俘的百姓也不放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陛下,这般嚣张狂妄,也该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不如多派些精兵良将增援韩将军,杀杀南蛮的锐气!”
“董大人,此言差矣。南蛮一事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完完全全敲开这块巨冰谈何容易!只怕不能削减敌军风头,反而使我大越受挫啊!依老臣之见,陛下还是稳妥些行事,先与南蛮议和,暂时平稳下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我朝青年才俊英勇杀敌冲锋在前,陆大人,难道不该相信我军雄厚的实力吗!这般妄自菲薄,究竟是为哪般啊!陛下,臣听说昆仑山崔嵬阁世代精于毒物,若怕一时失手,倒是可以向崔嵬阁求些妙招。”
“用毒乃是阴险小人之计,大越清明磊落,干不得这等损人利己之事。陛下,臣以为,大战当前,必得粮草先行,若是有计策破敌军粮草,此战势在必得。”
“好嘛蔡大人,用毒是阴毒之术,处心积虑烧粮草就是君子之为?战场之上,本就顾不上许多,您在这儿装腔作势又是何必?不过为陛下平添烦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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