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孤儿院坐落的山头上沿着小径一路向下走,会看到一小片一小片白色的野花迎风招展。天朗气清,阳光明媚,这时候再回望这块地方,倒也没那么冷清。
只是喻宵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在何方。他背负着近三十年无色无味的过往,背负着一身永不淡褪的伤痕、不足为外人道的酸涩、每一个附骨之疽般的噩梦,跋涉过上万个日夜、千万里的路,装着他目睹过的、经历过的一整个世界,风尘仆仆地来到他终于求而得之的美梦身边,然后被接纳、被拥抱、被报以同等的热爱,并被告知,虽然有些晚,但他终于找到了他该回去的地方。
喻宵养父的坟茔在一个偏僻的墓园里,杂草长到了小腿处也没人修剪。这是专属于生前困窘的人的长眠之地,总是死气沉沉,只在晴朗的天气才显出几分生机。
此时正是早晨,墓园里空气清新,带着点青草的湿润的香气。
喻宵拉着顾停云的手,一直走到墓园的最里面。
顾停云看着喻宵把一束白菊放在养父的坟前,然后蹲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这样的场景,他曾经是亲历过的。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记忆里除了孤零零的墓碑,就是黑色的伞。后来出现在他每一个暗色的梦中。
失去至亲的伤痛,是时间也无力治愈的。
许久的沉默后,喻宵终于开口,但不是对着墓碑下长眠的人。
他转头看着顾停云,缓缓地说:“他永远都不肯告诉我任何一件不好的事,永远自己扛着,有一天终于扛不动了。”
顾停云在他身侧蹲下来,静静听他说。
“他当年究竟碰上了什么迈不过去的坎,让他突然变了个人,这件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尽管他可能不算一个好父亲,但我还是很后悔没有告诉他,”喻宵吸了一口气,终于直视着古旧而破败的墓碑上的名字,“无论如何,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你知道的,他在另一边好好地生活着。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一直在。”顾停云握住喻宵的手,柔声道,“他在万寿菊花海的另一头,远远地看着你呢。”
他想,如果这个人的生命里还会有雨天,他要当一把伞,为他撑起万里晴空。从此无风无雨,冰雪消融,没有哀愁,只有美梦。
花季过了,还会有下一个春天。
离开墓园,他们回到了高中时初遇的街道,把错过的每一步路从头走。
顾停云从自己手腕上取下沉香手串,给喻宵戴上,“你比我还要瘦,有一点点松,但没关系,不会掉。”
“它本来就是你的。”喻宵说。
“我的就是你的。”顾停云牵起他的手,“你一辈子把它带在身边,然后我一辈子把你带在身边,好不好?”
喻宵看着手腕上这一串陪了他十几年的珠子,低声道:“好。”
顾停云突然说:“我会死。”
喻宵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
顾停云笑了笑,凑过去吻他的脸颊,“我是说,我会慢慢老去,终有一天会死。”
喻宵认真地看着他,“我也会。”
“但对你的爱不会。”顾停云说。
他在十三年前就见过他的心上人。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有点喜欢那个苍白瘦弱的收银小哥了。
还好,他没有在少不更事的时候轻许诺言,让他的青葱少年等他太久。
“我也一样。”喻宵说。
“我带你回家。”顾停云说。
回去后,顾停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他爸接的。他说他这次要带个人回去给他俩瞧瞧,是他的男朋友。
他爸问他是不是打定主意跟这个人把日子过下去了。他说是。
“早点回家。我先给你妈做做思想工作。”
顾停云放下电话,心里一阵暖。
暑假开始的第一个周末,顾停云带着喻宵回了自己家。他爸的思想工作卓有成效,四个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每个人都在主动去习惯自己新添的家人。
顾停云打算在家里呆一段时间再出去。喻宵要上班,所以周日下午就坐上了回N市的火车。
走之前,顾停云的父亲跟他说了一句“以后常跟着停云回来看我们”。顾停云的母亲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笑着向着他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两人一起上了趟鸡鸣寺,在樱花最烂漫的时节。
风过时,落英如雪般纷纷拂落枝头。他们沿着石阶一路往上走,虔诚地点上每一炷香,拜过每一尊佛像,见证了一对老夫妇的皈依。山顶处,两个小锦囊被堪堪挂在树梢上,写的是同样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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