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褐色的瘴气重重叠叠,深深浅浅,来路空无一人。
然而那被人暗中窥视的毛骨悚然之感同时又从背后传来。
“谁?!”慕江陵厉喝道,“藏头露尾之辈,滚出来!”
唰,枯枝擦过衣袂的声音飘来,又轻又快。
轻缓的脚步伴着矜贵的口气,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心间上:“慕江陵啊慕江陵,镇乱司这般上天入地的追杀你,你还能活到如今,真是命大!今日叫我赵某遇见了,算你倒霉。说我仗势欺人也好,玩弄手段也罢,要怪就怪你当初,太过自负吧!”
慕江陵闻声,愣在原地,继而缓缓收紧了握住剑柄的手,骨节泛白,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赵,无,妄!”
南川边的赤水蝶都死了,尸体浮在河水里,远远望去,耀眼的红。
自此,南川城的疫病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活下来的人都去了南川边,焚香跪拜,喜极而泣。不知何时渐渐有了这样的习俗,每逢这个时节,白花开满河岸,人们都会用染红的油纸叠上纸船,放进南川顺流而下,祈祷来年无病无灾,健康平安。
慕江陵歪歪斜斜的搭着苏重九的脖子,哈欠连天道:“就这么走了?我可是一晚上跑遍了城里家家户户的井,往里面投放赤水蝶毒的解药,被人道一句谢谢,不过分吧?”
苏重九翻了个白眼:“兄弟,你既然不想去仙门,就低调点吧。而且我觉得,咱们这么干,抢尽风头,可不就是在打南州巡查司的脸么?没准到时候巡查司找上门来,请你去喝杯茶,喝着喝着就出不来了。”
慕江陵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不会吧?仙门这么小家子气?”
“仙门仙门,呆在里边的又不是神仙,只是一帮子想当神仙的人罢了。”苏重九想耸耸肩,发现肩膀上耷拉着一颗无比沉重的脑袋,根本耸不动,不由喝道,“起来,你太重了!”
“诶诶诶,别啊,我困……不过赤水蝶就那样飘在河里,喝水的人不会中毒吗?”
“死了就没毒了。你倒是起来啊,慕江陵!”
慕江陵东倒西歪、浑身没骨头似的立起来,抱怨道:“都说医者仁心,你这人怎么半点没有?以后一块闯荡,我怎么放心把背后交给你?”
“少来。没有仁心我还有良心……啊呸,谁没有仁心了?!”
“阿九~~~”
“别喊得那么恶心!走开走开!”
“阿~~~九~~~~~~~”
当天的晚饭,慕江陵吃了一口就开始浑身发痒,满地乱滚。苏重九慢条斯理的吃掉了所有的东西,然后慢腾腾的递给他一包解药。
慕江陵好不容易止住了痒,爬起来土都没拍就恶狠狠的扑过去:“苏!重!九!”
“你你你……把剑收起来!冷静点,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结伴走西闯东,四处行侠义之事,斩妖除魔,很快便闯出不小的名气来。
某日,有人找上门来。
苏重九正忙着捣药,听见慕江陵去开了门,喊道:“是谁?”
慕江陵的声音清晰的飘了过来:“不知赵管事,有何贵干?”
苏重九捣药的手一顿。
赵无妄在门口道:“自然有要事相商,慕少侠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怎么能让赵管事站在门外说话。”慕江陵面上恭敬,口中却是不咸不淡道,“进来坐,请。”
赵无妄一撩衣摆,跨过门槛,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南川城一别,竟已一年。慕少侠,那赤水蝶之灾是你除去的吧?还有各地流传的侠义之事,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当初茶馆相见匆忙 ,如今想来,赵某真是颇为失敬。”
慕江陵道:“赵管事真是说笑,南川城那不是神迹吗?我一介散修,可受不起平民百姓的顶礼膜拜,这天大的功劳怎么好平白无故算在我头上?还有那些事,不过都是没见识的凡人夸大其词吹嘘罢了,当不得,当不得。”
“你不愿承认也罢。我此次来,只是为了送一份请帖。”赵无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烫金请帖,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青云台诚邀慕少侠参加十年一度的问天祭。有资格收到这份请帖的,都是慕少侠这般青年才俊。而能够让赵某亲自上门送请帖的,怕是只慕少侠独有一份了。”
“哦?”慕江陵无视了他的恭维,拿过请帖翻了翻,“这上边不仅写了我的名字啊。”
赵无妄还没来得开口,苏重九忽然从偏房里走出来,道:“不会还有我的份吧?”
“是啊,还有你。”慕江陵很随意的把请帖递了过去,“这个问天祭,是什么东西?”
苏重九:“……”
赵无妄:“……”
苏重九无语半晌,朝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赵无妄道:“赵管事还是先请回吧,我们本是乡野散修,贸然前往,怕是不懂规矩。万一冲撞了各位仙主,可就糟了,还容我们考虑几日。”
“你们……好生考虑,赵某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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