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礼苍白着脸瞪他,瞳孔中有惊慌和妒意一闪而逝。
他怎么来了?他根本没接到圣旨,不可能得到消息啊!他这一来,哪里还有我表现的机会?万一他在皇上面前诉苦告状,我们一家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谢知意上前叩首行礼,半含青涩的朗朗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墨远不着痕迹地朝郑谦看了一眼,郑谦忙露出恍然之色:“这孩子就是谢知意?想不到都长这么大了。”
墨远道:“免礼,赐座。”说着转头问郑谦,“皇祖父竟记得他?”
郑谦点点头,叹口气:“唉,他的名字还是朕起的呢。”说着絮絮叨叨地叙起了往事,“诚王当年一念之差走了歪路,朕原本念及亲情,只将诚王圈禁,没想到诚王被圈禁后依旧不知悔改,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孩子是诚王孙媳的遗腹子,诚王出事时他尚未出生,实在无辜,皇上可不能因为他祖父的事对他抱有成见。”
墨远点头:“皇祖父所言甚是,不过朕下了旨意,别人都到了,他却姗姗来迟……”说着看向谢知意道,“谢知意,你可有话说?”
谢知意起身跪地,从容道:“臣并非故意延迟,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雇不起马车,得到消息后借了一辆骡车才能成行,因骡车比马车慢,臣这才来迟一步。”
墨远皱眉:“谢知礼。”
谢知礼吓一跳,匆忙离席,战战兢兢在谢知意旁边跪下。
墨远冷眼看着他:“谢知意寄居在你家中,理应一同进京,怎么你自己来了,却没想着把谢知意捎上?”
谢知礼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他……他并不与我们住在一处。”
“哦?那他住在那里?”
谢知礼咽了咽口水:“庄……庄子上……”
“岂有此理!”墨远忽然一拍椅子扶手,怒道,“堂堂皇室后裔,竟让你们打发到庄子上去住?”
谢知礼被他这一拍吓得直接瘫坐到地上。
谢知意拱手道:“此事不怪族兄,是臣觉得庄子上清净,便于读书,这才搬去那里住的。”
谢知礼没料到他会替自己说话,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只是后心已然被吓出一层冷汗。
旁边的大臣看着谢知意,眼中俱是赞赏,更有一些年纪大的轻捋胡须不住点头。
都是朝堂上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比一个人精,哪里会真相信谢知意的话,他们赞赏的不过是谢知意的态度,不道人是非、不议人长短,身处逆境不抱怨,此乃君子之风。
墨远淡淡“嗯”了一声:“你们都起身吧。”
郑谦忽然将谢知意叫住:“来来来,上前来给朕仔细瞧瞧。”
谢知意躬身应“是”,走到他面前。
郑谦打量他眉眼,似悲从中来、感慨万千:“唉……跟你祖父长得真像啊!”
墨远忽然道:“你的手怎么了?伸出来给朕瞧瞧。”
大臣们都愣了一下,忙抬眼朝那边看去,坐得靠前的人立刻发现谢知意手背上的一道伤疤。
谢知意伸出手:“回陛下,这是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
墨远点头:“掌心也给朕瞧瞧。”
谢知意立刻照做。
墨远挑眉道:“怎么个读书法,能将掌心读出老茧来?”
大殿中响起一阵吸气声。
谢知意垂眸:“臣除了读书,也会习武强身健体。”
“哦?”墨远似来了兴趣,“练来给朕瞧瞧。”
谢知意顿时局促起来,半晌没有动静。
旁边坐在凳子上的谢知礼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墨远似笑非笑:“怎么?习武是光说不练的么?还是你有意欺君?”
谢知意忙跪到地上:“臣不敢,臣只是……恳请陛下赎罪,臣一时失言,其实臣不通武艺,手上有茧是因为臣偶尔会下地耕种、上山砍柴……”
墨远神色转冷:“这么明显的茧,怕不是偶尔吧?谢知礼,你倒是说说看,你家已经穷得连连佃农都请不起了么?”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谢知礼,谢知礼身上穿得比旁人还体面几分,脸上手上俱是细皮嫩肉,一看就是锦衣玉食供养大的,哪有半分落魄的影子。
谢知礼被一众目光扎得生疼,颤着腿再次“扑通”跪地,口中直叫冤枉:“他们母子俩都是怪胎,不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是他们自己要去庄子上自力更生的,根本不关我们的事,他们还将我们的关切视为怜悯,我们根本不敢相助太多。”说着对谢知意怒目相视,“你竟然在皇上面前污蔑我们,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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