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应予盘腿坐床边,垂着脖子像只虾米。姚夏燃照顾弟弟一样把被子扯起来给应予拢到身边,让他暖和和的。
“我听飞兼说了修剑房的事,谁笑了你你再笑回去就是,躲屋里不出门像什么话。你再睡一会儿,天亮了我让飞兼来叫你。”
应予还是垂着头,“你说,我出身名门,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恪守书上的规矩磨练自己,可为什么到头来还不如无名修剑房里的粗鄙学徒。”
姚夏燃面无表情听着应予这番“自省”,没有做声。
“书上的东西都是对的,出了问题的从来都是我,对不对。”听着声音姚夏燃抬起应予的脸,果然是要哭了。姚夏燃咂舌,少有的为难。
你信了多年的可是本署名不详的假书,小傻子。
姚夏燃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应予能一直保有天真和初心这本书或许有些功劳,只这一点就能让姚夏燃暂时容忍这本书上所有的虚妄和无知。
“你的确有疏漏。”姚夏燃煞有介事的说,“我这两日闲来无事翻看近年世上最新最全的书目,发现这本书还有续本,你竟不知道?”
应予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就回来了,他腾地从床上站起来,扑到姚夏燃身上打晃,“怪不得!不通全本怎能成事,在哪儿能看到续本,昂昂?”
第27章 回城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到年关。
正如姚夏燃预计的那样,约定的时间一到丘三斗副将迫不及待扣了丘三斗,快马加鞭派人到王城举报丘三斗私吞军饷。副将的人前脚启程,姚夏燃这边亲自押上丘三斗带着自己的所有人马上了路。
姚夏燃的队伍不长,可备的年货满满当当跟了有好几车。稀罕东西大多是从丘三斗的私藏里掠来的,丘三斗打仗不行,囤宝的功夫算的上一流。刚开始把丘三斗扔进囚车时他还吆三喝四,应予把自己的“小伙伴”搁他囚车顶上,那胖子老实了。那是头成年的黑熊,力气大脾气爆,只黏应予一人。
几个月前的那晚,失去了容身之处的应予策马逃出王城时还是只身一人。现在从营地返回王城应予身边热闹了,一头熊一只鹿,还有匹丑巴巴的蓝马,都是应予骄傲的“战利品”。
自从姚夏燃告诉应予铸剑真经有续本,应予天天像打了野鸡血一样上蹿下跳。对应予撒了谎的姚夏燃没一点心虚,索性顺着应予的劲借飞兼的手好好练了应予一把。
在姚夏燃看来,不论铸剑还是使剑,单有力气不够,都得学会掌控力道,而在掌控力道前得先明白怎么掌控自己的四肢。这小事有人天生就会,有的人就得逼上一逼——比如应予。必须制造些小小的‘险境’让应予在短时间内明白自己的手脚除了散步和写字还能有很多大用。所以在后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姚夏燃特意嘱咐飞兼为应予制造了不少的机会,让他与森林里的“小动物”不期而遇。
而训练的结果……姚夏燃非常满意。
临进城门,老医师带着小童脱离了姚夏燃的队伍。姚夏燃命队伍停下,与医师道别。
老医师最后将调养的药方递给姚夏燃,“黑金索之毒日后一定能解,在此之前将军一定保重。”
“谢医师多次搭救。”姚夏燃谢过医师,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满当当几口大箱搬上老医师的马车。
医师招呼应予到身边,应予慢吞吞的下马,有那么几分不情愿。应予不喜欢道别,也学不会该用什么表情说出合适的话。
“你来。”像有意避开姚夏燃,医师揽着应予踱到马车的另一侧。“记好了,虽然我尽心尽力给你治了这么几个月,你现在只是个正常人而已。”
应予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您的意思就是说我以前都不正常呗。”
老医师只是笑,他拍拍应予结实了不少的肩背,“这副身躯无法成为你的助力,但日后至少不再是你的阻碍。”
应予突然抬眼,眼睛里有光。他特别用力的“嗯”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时身后飞兼叫他。应予匆忙从后腰抽出早就包好的画卷,双手郑重递给老医师。“后会有期。”眉宇间的狡黠一闪而过,应予翻身上马去追赶队伍。
姚夏燃的人马已经走远,医师仍在原地凝望应予的背影。连阴多日后朝阳初生,太阳逐渐越过城墙,当阳光一点点照到医师身上,佝偻的身形奇迹般的重回挺拔,皱纹全失,医师回到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模样。
小童习以为常的为医师披上新衣,“再晚半日我们就要败露。月殿下行迹不明,师父为何不惜拖延行程也要给那小子无偿医治,区区一个不谙世事的书呆。”
医师摆手,“他天性迟缓,胆小又幼稚,纵然如此,所有人都没他一人有趣。”
“什么意思。”
“心怀抱负的匠人我见过无数,唯独他,最弱小的人怀抱最庞大的梦想,在成与不成间从未考虑过折中的出路。执拗到这种份上小傻子,我难得讨厌不起来。再加上与姚夏燃那种深不见底的雄才悍将凑到一起……”
小童也是个剔透的聪明蛋儿,一口堵了医师的话,“您承认了吧,您只是想趟把浑水顺道坐收渔利。毕竟那燧石,没谁比我们鲛人一族更了解。”
“嘘。”医师一把捂了小童的嘴,警惕的观察四周禁止他再往下讲,“咱们绕一圈,然后进王城找个不起眼的地方住下来。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这么不近不远的瞧着,静等猎物上钩。”
进了城后面对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应予走走停停落在队伍最后面,姚夏燃回头看了应予一眼,带人马从城东横穿到城西,绕出大半个城避开了应家大宅。应予颠颠儿的跟上,与姚夏燃并肩往前走,一双眼睛热乎乎的盯着姚夏燃,嘴张了几个来回欲言又止。想谢姚夏燃的体贴,又觉得矫情不好开口。
姚夏燃眉峰冷峻黑发黑衣,脸色寒到了骨子里。“你……”应予瞧着姚夏燃青白的唇色正想问他冷不冷,姚夏燃抬手仔细紧了紧应予厚实的狐裘披风。
“刚才想说什么?”嘈杂的街巷里到处是鞭炮声,姚夏燃凑到应予耳根问他。姚夏燃的声音震的应予耳朵痒,应予往后仰着躲,姚夏燃故意贴的更近直接把应予逗的翻下了马。
听到动静飞兼最先回头,嚷嚷一嗓子大家全笑了。应予从雪窝子里爬起来,窘迫的朝前后左右围观的大爷大妈们作揖,“见笑了见笑了,我骑马本事好着呢,这是意外。”
姚夏燃低头正笑应予,余光瞥见身侧商铺檐角闪过两三个人影。姚夏燃挑眉,跟飞兼交换了眼神把应予拽上自己的马。过了下个拐角就到姚家,姚夏燃远远看着那一排排整齐森严的黑色屋脊侧头嘱咐应予,“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记好。”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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