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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蛇甩了甩尾巴，他望向被阻隔的湖水，像是望向仍然存在的千百年的画面，”你认识了还是小孩子的姒相，计划是要利用他，倾覆了大禹创建的天下，可就算聪明如寒浞，千算万算仍然不懂，诸行无常，浮生如此，情爱亦如此。”

第53章 前尘往昔（二）

巨蛇扭过头，用空洞的眼眶看着乔言，明明没有瞳孔，可是乔言却生出了他用如耄耋老者般浑浊可又透着洞悉世事的沧桑眼睛看着他，”姒相自小就崇拜你，再接着就慢慢变作了爱慕，而你，也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他。不过我们的恨太深太浓，在这血海深仇之下，那些情爱也似乎不再重要。我们一步一步的照着计划走，你本是想只将姒相从皇位上拉下来，等到仇恨报了，便与他相约一同离开，可是你与寒浞一同长大，他对你的用情远比你想得要深，他将姒相杀了，而且使魂魄四分五裂，还加诸在他身上重咒…再后来，一切都乱了，你和寒浞刀剑相向，最后你手下留情没有杀掉他，重新将他和他的手下们锁入大荒之地，你则在不周山之下用身体为锁，镇压住大荒之地，魂魄凭着鬼族的血脉成了魔，被昆仑神镇压。”

”所以，小白才会一直等待，他一直再等我…”乔言觉得此刻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是如此干涩晦暗。

眼前仿佛浮现一张清秀的脸，在那个唤作司易的男人曾经始终苍白枯寂的世界中添了抹最是温柔的繁华，又仿佛最漆黑的深处，凌空而出的月白，从此便是两个人的执与念。

即便是最后，一个粉身碎骨面对着高山最深处那个令万物敬畏的神，一个魂飞魄散坠入在幽暗地狱的深渊，也仍然放不下这场穿透了浮生，宛若虚妄的爱恋。

只是，那个男人终究没能如约而来…

乔言捂住酸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的眼睛，”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这个地方，是最初九黎一族用来祭祀的地方，也是大禹将族人们杀掉后掩埋他们的地方，九黎的人们死后怨气太重，夜夜在深海中痛哭，你封印了这里，让我镇守于此，想让族人们慢慢的化解怨恨，轮回转世，”巨蛇头转向洞口，”司易，你知道吗，在我失去光明前所见的最后一幕便是我的亲人，我的族人们，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有青年，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只剩下被挖掉眼球，血泪永远定格在他们脸上的画面！我的恨从来不亚于你和寒浞…”

它的语调变得异常尖锐，”可是，有用吗？杀掉大禹和他的一族我的那些亲人也都不回来了啊，我失掉的光明也不会再回来！又一次的兴起腥风血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司易，你将我们召回说要复仇，打破了我们好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生活，可后来你又说寒浞过于残忍，世间一切早有定论，哈哈哈，我留在这里镇守着我族人的怨魂，每日听他们在煎熬在嘶吼，司易，我们的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巨蛇忽然吼叫一声，乔言觉察到不对劲抬头，却看到了巨蛇脖颈的位置竟然又长出了一颗头，那颗头似鱼非鱼，似蛇非蛇，不过眼眶中却有着很多双大小不一的瞳孔，睁开眼仿佛无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族人至死都未能瞑目的控诉。

”你到底怎么了？”乔言跳了起来，斩魂剑没有在手中，他无法攻击，只能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巨蛇原本的头一动不动，如同沉睡了一般，而新出来的那颗头倒是活跃，它四处张望着，摆动蛇尾向乔言周围扫去。

遮挡住他的石头被扫落，乔言连滚带爬的向着洞口爬进去，却被蛇尾拦腰一勾，直直的甩了出去，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还没等乔言从地上爬起来，蛇尾就缠缚上了乔言的身体，一圈一圈的越来越紧，乔言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被挤压得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我的王，我们都应该死去的，和我们的族人，和九黎！我送你一程，然后自会去找你的。”巨蛇缓缓的说道，缚得更近了一些。

乔言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能力，身体从外到里都疼的仿佛全身的筋骨都已经错位。

突然在巨蛇身后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紧接着巨蛇受到了重击般的前倾，缠缚住乔言的身体也在一刹那间放开，乔言顺势滑落了下来，直接瘫倒了地上，大口的喘息。

”言言，你怎么样了？”小白从麒麟状态的靳天麟身上跳下来，跑到乔言身边，将他轻轻的抬起靠在自己的身上。

楚黎也跟了过来，他检查了下乔言的身体，”肋骨受伤了，但是不严重，别担心。”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我和这条蛇一直说话来着，他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乔言捂住胸口问道。

化成本体的靳天麟比起平时更有种阴沉的压迫感，他眯着眼睛看向洞穴，又看了看巨蛇的样子，缓缓开口，”任何有情感的物种，身体内都会存在着善良的一面和邪恶的一面。它多年来镇守这里的怨魂，加上自身的怨恨，久而久之不自觉的将魂魄一分二，刚刚跟你讲话的是善良的一面，现在这个就是集中了他的怨恨的那一面。而且这个怨恨的一面恐怕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把它不好的那颗头削掉可以吗？”乔言问道。

楚黎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必然不可以好吗，就好比人有双重人格，按你所说的就是坏人格出来，我们就要杀掉这个人，那么好的人格也随之消失了好吗？”

”那我们怎么办？”

小白打量着四周，忽然眼前一亮，开口道，”老大，我知道了，巨蛇怨恨的根源是洞穴里的怨魂们，我们只要让怨魂解脱轮回，就能让巨蛇的怨恨消失。”

乔言看着那洞穴，”这里原本是九黎一族祭祀的地方，后来族人们被挖去眼睛，尸体都埋藏在这里。据我所知，这种死无全尸的情况，要超度他们很难吧。”

”确实很难，既然超度不了他们，那么就换种方法，让他们的怨气一次发泄，然后就能轮回了。”靳天麟说完一掌拍在了巨蛇的头部，一道金光出现在了巨蛇头顶，巨蛇庞大的身躯向旁边轰然倒下。

靳天麟冲着洞口怒吼了一声，那声音仿佛从敲击到每个人的魂魄最深处，让人止不住的震颤。忽然被阻隔的湖水开始大幅度的波动，而洞穴里隐约的人影越来越密集。

就在这时，靳天麟突然发力，用头撞向洞穴，所触及的地方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以及金光中闪现出来的佛经般的符咒。

一瞬间，乔言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心中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夹杂而来的还有各种情绪，悔恨，悲恸…

接着无数模糊的人影茫然的自那金光中闪过，来自湖底最深处传来了无数尖锐的嚎叫，那些声音汇集到一起，几乎能刺破人耳膜，那些尖叫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密集，听起来仿佛有无数利爪在四肢百骸甚至五脏六腑漫无目的的抓挠。

乔言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尖叫声叫得内脏出血的时候，耳朵上被一双带着微凉的手笼罩。抬头对上小白挂着僵硬微笑的脸，明明诡异的要命，乔言却仍觉得那笑容填着内心中的空缺。”万鬼齐哭…”靳天麟带着声哀叹，”千百年了，你们的怨恨已经够了，大禹一手创建的夏朝不也是没能逃过衰败走向灭亡吗？诸法无我，轮回去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一小会儿，那声音渐渐的变弱到最后被水声湮没，金光中的人影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在人影消失的那一刻，巨蛇的身体慢慢的变小，成了一条手臂那般的长短，那颗诡异的头也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个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山洞，仿佛众人悠悠之口，仍在诉说着千百年前的那些爱恨痴怨。

第54章 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