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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羽回想起在集训营里每一个精疲力竭的日夜，他之所以能咬着牙坚持到今天，不仅仅是靠着心里的信念和责任，也是为了此时此刻，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成为与他并肩作战的一份子。

还好，他成功了。

05

队伍的组成正式确定下来之后，日常的训练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李懂为了能跟上罗星的脚步整天卯足了劲训练，几乎没日没夜泡在射击场上，就连杨锐有时候都看不下去，出面强行命令他回去休息。

舰上空间有限，除了佟莉之外，他们几个队员都住在同一间寝室。训练任务的加重让庄羽没精力再半夜不睡觉和李懂聊天，不过队员们都热情而真诚，庄羽也渐渐显露出活泼的一面。

和平年代需要出海的任务并不多，漂浮在海面上的生活只剩下日复一日的训练。时间虽然漫长但也过的飞快，农历新年很快再一次到来。

自从那一年没打通电话之后，庄羽便有点害怕这样的日子。他宁愿攒着探亲假直接回家看看父母，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等那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忙音。不同于从前，现在舰上有三台电话供他们使用，时间宽裕了很多。庄羽推着李懂叫他赶紧去打电话，自己照旧默默退到队伍之外。他垂下头掩饰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庄羽。”

庄羽抬头，是杨锐。

杨锐一手撑在最左边空闲的电话墙边，招手示意庄羽过去。庄羽不敢耽搁，走过去刚站稳杨锐便取下听筒递到他手里。

“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他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严肃和凌厉，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那双眼睛里有很多庄羽看不懂的东西，沉静柔和仿佛夜幕笼罩下的海湾。庄羽眼眶一热，低下头认真的拨出号码，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

电话彼端的母亲显然喜出望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庄羽都一一应下，直到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花的时间太长了。他慌忙抬头看向始终站在身边的杨锐，紧张得说话不自觉变得结结巴巴。

“队…队长……你打过电话了吗……”

杨锐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面色沉静的抬眼看着他，眼眸里掠过一缕轻缓的笑意。

“时间到了。”

他话音刚落回寝的集合号便响了起来，庄羽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往门外走。他下意识回头看，那双眼睛渐渐淹没在白茫茫的灯光里，只剩下他挺拔的轮廓浮在晃动的视线当中。他脸上的笑意与记忆中那一年阳光灿烂的甲板上庄羽见到的如出一辙，一直以来都是照亮庄羽人生的一盏明灯。遥远的深海听不到陆地上烟花的喧闹，在一成不变的细小波涛的下面，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在被人发觉之前，长成了一朵小小的花。

命运安排的归期总是来得太快，残酷无情的战场容不下任何多余的情感，从前稚嫩而年轻的心经过一次次战火的洗礼，也只能把那些说不出口的情感越藏越深。庄羽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秒与他并肩战斗的时光，在他每一次炮火纷飞中呼喊自己名字的时候，都能做到最好。

“庄羽，联系军舰。”

“庄羽，架上卫星天线，保持和舰上的联系。”

“庄羽，看看还有什么装备能用。”

“庄羽，注意安全。”

“庄羽……”

出发之前的那句“平安回家”是他第一次违抗杨锐的命令。

当他最后一次扣上通讯器的开关，心里那朵花也没来得及掏出来给谁看过。

06

“队长，我马上就到了。”

杨锐放下手机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眯着眼睛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退伍这么久了，陆琛叫他队长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不一会儿，陆琛右手拎着一大袋水果，用左肩抵住门，略有些狼狈的走了进来。杨锐看到他手里的水果露出疑惑的眼神，陆琛放下袋子，短暂的顿了一下，神色复杂。

“队长，今天是庄羽的生日。”

杨锐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心头有些惘然，他下意识将视线转向窗外。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玻璃上残留着蜿蜒的水迹，就好像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年轻的男孩跑过白色照明灯的时候，灯光里明灭的脸庞上来不及抹去的泪痕。

杨锐其实一直都记得，关于他的一切，所有都记得。

当二十六岁的庄羽迎着阳光出现在自己面前，很多事情就已经有了答案。

战场上他是敏锐沉着的领导者，然而他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但是杨锐清楚的知道，就算一切重新来过，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如果他们每一个人的结局都已经是注定的，那么便应该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停下来。

他咬牙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时机，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这预定的分离能来的再晚一些，好让他能把那张纯净无暇的笑脸完完整整的装进心里。

杨锐站起身，帮陆琛提起地上的袋子，伸手推开门。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