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公寓的年代已经很久了,格局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分布着不少房间。也是因为太老旧了,有一些路灯也已腐坏,让整条走廊一片昏暗,越朝里走就越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转角处传来的,一下又一下,带着狂暴的气息。
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越前屏住呼吸,强忍着心脏的狂跳偷偷探出头去,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借着窗外昏暗的天色,他看到手塚跪坐在一扇用铁链严严实实缠绕着的防盗门前,头抵着门,而声音就是从那门后传来的。
“部长……”握枪的手仍不敢轻易松开,越前轻唤了一声,一步步走上前去,双眼紧盯着手塚,想要看看他身上是否有被撕咬过的痕迹。那一刻,越前只觉自己紧张得快要窒息了,因为他不敢想象如果对方真的被感染者咬伤的话,他该怎么办。
好在听到他的声音,手塚缓缓转过头来,望向他的凤眸依然神色清明。只是他的脸色憔悴苍白,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疲惫,心力交瘁。
从未见过手塚这样悲伤脆弱的模样,越前心口骤然一痛,快步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压低了嗓音焦急的问:“部长,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门后面是不是关着感染者?”
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塚反手紧紧抱住越前,将头抵在他肩膀上,浑身不住的颤抖。许久之后,他稍微平静了,抬头望着满含担忧的清澈猫眼,哑声道:“是,他们是感染者,但他们也是我的父母。”
“彩菜阿姨和国晴叔叔?!”眼眸愕然瞪大,越前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低呼。也许是他的音量大了些,门后再一次传来猛烈的抓挠声和撞击声,声音之大,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看着脸色铁青的越前,手塚惨然一笑,神情凄楚。手指轻轻抚上紧闭的门扉,他沙哑的道:“灾难爆发那晚,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我用麻醉剂麻醉了他们,然后把他们关到了这里。这一年多来,我不断进行试验,就是想要拯救他们。”
手塚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可越前却听得明白,这份平静是经过了多少折磨之后才历练出的。胸口的疼痛无法被这平静的嗓音所平息,他再一次紧紧抱住手塚的肩膀,低低的道:“别害怕,部长。我会帮你的。”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个人是怎样守着已经失去理智的父母孤独活下去的,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在这一刻对这个人充满了怜惜,想要替他分担。
静静的跪坐着,感受着透过紧搂自己的手臂传递来的温暖,手塚缓缓阖上双眼。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那一年关东大赛对阵跡部之前与越前那仅有的三球练习。那时候,他背负着肩伤的隐患,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毫无信心。越前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部长,你一定要赢。”那场比赛他虽然以一分之差败给了跡部,但越前的鼓励却支撑他强忍伤痛打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精彩比赛。
抬手轻轻摸了摸越前柔软的发,将他推开些许,手塚起身背对他,轻声问:“你想看看他们吗?”
“好。”点点头,在手塚的示意下朝后退了一步,越前屏住呼吸看着他略微迟疑的停顿了片刻,然后拉开了门上那扇极小的窗户。而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看到窗开拉开那一瞬间猛的撞上来的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越前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快退了几步后反射性的举枪。
他从未见过在活跃状态下的感染者。即使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收集感染者的血液,他一般都是选择在白天去找寻那些落单的。见到如此狂暴又充满了攻击性的感染者,他不能不感到害怕。
“别!越前。”见越前的手指已经落到了扳机上,手塚焦急的低呼一声,闪身挡到枪和门之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这是我母亲。”
用力呼吸让自己冷静,越前缓缓垂下手臂,静静注视着手塚。看他转过身敏捷的掏出麻醉枪对门**击,不久之后门后便传来沉重的坠地声,他心中又是一痛。那是部长的父母啊,要带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对父母举枪射击,若换做是他绝对做不到。而部长却日复一日做着这样的事,又该有多难受?
“回去吧。这一针是正常人十倍的计量,能够让他们安静到明天早上。”锁好小窗,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上的铁链,手塚转过头时,脸上再一次恢复了惯有的冷凝。他神情平静,若不是越前之前见过他脆弱的样子,简直无法相信他其实倍受煎熬。
默默跟在手塚身后回了房间,见手塚径直走向厨房开始准备午餐,越前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搂住他,低声道:“我来吧,部长你去休息一下。”
身体微微一僵,慢慢转过身望着越前明显流露出担忧的双眼,手塚突然伸出手扣住他轮廓精致的下颌,对着那错愕微启的嘴唇狠狠吻了下去。仿佛故意要弄疼彼此一般,他用力蹂躏着越前柔软的唇瓣,灼热的舌在温热的口腔中肆意翻搅。
没有任何预兆的吻让越前不自觉僵直了身体,可他并没有推开手塚,反而柔顺的承受着越来越深的吻,抬手轻揽住他的颈项。手塚的唇舌间有淡淡的烟草味,但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见过手塚抽烟,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疼,心疼这个人比自己还要孤独寂寞。
良久的亲吻让唾液沾湿了彼此的唇角,当这个吻结束时,越前的嘴唇已然微肿,色泽格外艳丽。生着薄茧的指腹在红肿的唇瓣上轻轻摩挲,手塚紧蹙着眉,哑声道:“越前,我们在一起吧。我知道你爱跡部,也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城市,但在你离开之前,和我在一起吧。”
琥珀色的猫眼愕然瞪大,望着那双写满温柔与期盼的眼,听完手塚继续说:“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我很后悔没有在跡部之前对你表白。如果将来你要走,我不会阻拦,只求你留在这里的时候,和我在一起。”越前抬手紧搂住他的颈,将发烫的面孔埋入温暖宽阔的胸膛。
他的心跳得很快,那种莫名的雀跃欢喜完全不亚于当年跡部对他表白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那时候是部长先对他表白,他会不会也一样答应。那时候,其实对部长也是有好感的吧,否则也不会一直偷偷关注部长的一举一动,他很清楚那份关注不仅仅只是想要战胜部长。
竭力回想着当年自己到底对手塚抱着怎样的心情,越想就越觉得心中柔软酸疼,越前默默享受着手塚在脑后轻抚时带来的舒适感,最终近乎于无的轻轻点了点头。
“真好,龙马。”紧抿的薄唇微扬,稍微后退一些垂头在越前的额头烙下珍爱的轻吻,手塚轻声道:“去休息吧,我来做饭。”
除去有些许的不好意思之外,越前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不适应,就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随着身份的转变与从前有特别的变化,又像是他们从前就一直是这样相处的,除了捅破了那层纸,除了手塚的神情更温柔一些。站在手塚身后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越前干脆挽起袖子去把刚才胡乱仍在地上的背包捡起来,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往外拿,边拿边道:“我带了好的吃的过来。”
趁着等水烧开的空档,手塚回头看了看越前带来的东西,当看到其中有一小包衣物时,他略微意外的挑了挑眉头,问:“今天不打算回去了?”
“嗯,明天我打算再朝里面走一点,从你这里出发的话会省好多时间。”来的时候不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何不妥,可此刻再说这话,越前感到双颊微微发烫,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食品往冰箱里塞。
从身后轻搂住越前纤瘦的腰,嘴唇在线条姣好的颈项上轻轻细吻,手塚唇间溢出低低的笑:“我陪你。”
在不时停下来交换一个柔情蜜意的亲吻间,手塚很快做好了简单的午饭,招呼跑到实验室里东摸西摸的越前一同前来享用。“你在里面干什么?”
“唔,我带来一些感染者的免疫样本,放在冰柜里了。”也许是真的饿了,越前埋头吃着食物,还未放下袖子的右臂就这么随意的搁在桌子上。
微微抬眼,眼尖的看到越前右臂内侧有一个新扎的针孔,手塚眉心一蹙,不语起身快步走进实验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抗生素的小药瓶。站在越前身后,手指轻轻抚摸着在白皙皮肤上格外明显的一点红,他沉声道:“吃片药预防感染。”
他都看见了,冰柜里除了多出来的血液样本,还有一小管新采集的血液。联系前后情形,手塚很轻易就能想到,是越前抽取了自己的鲜血放进去的。他不能不觉得心疼甚至是愤怒,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营养的补充本身就是个大问题,哪里还经得起这样隔三差五就抽掉几百毫升血液的折腾。
回头看了看手塚,看着那双清冷眼眸里极力压抑的怒意,越前撇了撇嘴,乖乖吃下药片,沉默了一会儿仍是不甘示弱的嘀咕:“我没事,一点点血而已。”
“下一次别自作主张了,龙马。”轻轻叹息着,手塚一把抱紧他,沙哑的道:“我不想让你受伤,更不希望你为我而受伤。”我是那么想要保护你,照顾你,这个愿望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就没有停止过,哪怕你从未属于过我。
☆、Chapter 7
公元2023年6月29日 木曜日 晴
梅雨季节过后,夏天终于如约而至。
面对一日比一日炎热的天气,越前渐渐失去了继续探索城市腹地的兴致,整日懒懒的躲在家里,从附近超市里借来的光碟已经在客厅里堆得老高。相比他的无所事事,手塚最近正陷在狂热的实验当中,两人很少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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