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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葬仪屋说要带自己去见一个真正的外科医生,可当月亮初升的时候,被葬仪屋带到一个有着高高的烟囱的屋顶时,越前彻底傻了。小心翼翼的坐在陡峭的屋顶上,他探头探脑的看着四周,问:“我们到底是怎麽上来的?”

“不就是嗖的一下就飞上来了吗?”背靠高耸的烟囱坐着,把越前往身前拉了拉拢在臂弯,葬仪屋拿出一个骨灰罐子,从里面拿了一根狗骨头形状饼干塞在他嘴里,勾着唇角道:“坐好哦,掉下去小生可是不负责的。最多就是把你的尸体缝合的好看一点。”

“你怎麽就能做到嗖的一下就飞上来了?”嘴里叼着饼干,越前只觉浑身凉飕飕的,不自觉的朝葬仪屋怀里靠了靠,含糊不清的追问。饼干的味道明显不错,越前吃完一根之后自己又从罐子里掏出一根,至于爲什麽饼干会被放在骨灰罐里,他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毕竟,他还能指望一个睡在棺材里,把尸体当玩具玩的家伙正常一点吗?

似乎对越前的反应很满意,葬仪屋摸摸他的脸,突然一根手指压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压低声音道:“嘘,我们要等的家伙来了,别出声,看就好。”

话音刚落,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不知从什麽地方高高跃起,落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房顶上,稍微对峙了片刻又厮打在一起。怎麽看都觉得其中一道身影非常熟悉,越前眯了眯眼想要看个清楚,无奈那两个人动作实在太快,就算他一直紧盯依然看不太明白。

就在这时,葬仪屋的手指在他眼上轻轻一抹,凑到他耳畔笑道:“这下应该看得清楚了吧?”

的确,在那只手离开之后,越前觉得自己的视线一下子就清晰了,幷且能看到很远的东西,自然也就看清楚了那两个正在打斗着的人的脸。其中一个穿红衣服的,他不认识;但另外一个他就很熟了,那可不就是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塞巴斯蒂安吗?微微疑惑的皱了皱眉,越前转过脸望着葬仪屋,悄悄问道:“他们在干嘛?”

“打架呀,这还要小生解释吗?”揉揉越前的发,手背滑过白晰精致的面孔,入手的一抹冰冷让葬仪屋把越前稍微抱紧了一些,低笑道:“要不要赌一下他们谁会赢?”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打架!那个穿红衣服的家伙是谁?”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对方高高扬起的唇角,越前顿了顿,道:“我赌塞巴斯蒂安会赢。”那个黑衣的执事不是人,他一早就知道,甚至他还知道,那是一个恶魔。因爲对方经常说的那句话已经隐晦的表明了身份,只是一般人不会想到那个地方罢了。所以,他相信对方不会输。不过他也很好奇那个红衣人的身份,毕竟能和恶魔纠斗到这地步,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一眼就看穿了越前在想什麽,葬仪屋捏着下颌轻轻笑道:“那家伙麽?他可是介于人类和神之间的存在,是死神哦。”

死神?好惊讶的望着那个红色的身影眨眨眼,越前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这麽容易就接受了葬仪屋的解释,又轻声问:“死神不也是神吗?爲什麽你会说他是介于人类和神之间的存在?”

似乎很满意越前没有大惊小怪,葬仪屋笑得越发灿烂,可声音却是淡淡的:“虽然自称爲神,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半神吧……”不等越前再继续追问,一把抱起他无声无息的跃到另一个屋顶上,指着一条小巷道:“小生说过要带你来看真正的外科医生吧,就在下面哦。”

顺着葬仪屋的手朝下看去,越前原本还漫不经心的眼猛然瞪大,纤瘦的身体一开始颤抖就没办法控制。在那条漆黑的小巷里,皎洁的月光之下正躺着一个红衣红发的女人,胸前巨大的伤口里鲜血汩汩而出。而他认识的那位少年伯爵就半跪在她身边,低垂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

难怪葬仪屋之前说是他认识的人,原来所指的竟是伯爵的亲阿姨,供职于王立伦敦医院的外科女医师红夫人!她是死了麽?爲什麽她胸口会浮起那一条条如同电影胶片一样的东西,那不停翻滚着的每一帧里不断闪现的人和事又是什麽?伯爵爲什麽又会在这里?葬仪屋爲何又知道?

努力吸着气平复心中强烈的震惊,越前转过头望着葬仪屋似笑非笑的脸,问出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红夫人身上出现的像电影胶片一样的东西是什麽?”

“嗯?你看得见?”原本漠视着这一切的眼里飞闪过一抹惊讶,葬仪屋微微收敛了笑容,深深注视着越前清澈的琥珀猫眼。那是死神和人类临死前才能看得见的东西,爲什麽这个灵魂残缺不全的孩子能够看见?这个孩子身上没有死神的气息,如果有,他早就发现了,也不会那麽感兴趣了。

“我不应该看得见吗?”困惑的眨眨眼,越前继续追问:“那到底是什麽?”

看得出越前的困惑不是假的,葬仪屋稍微沉默了片刻,干脆就什麽都说了:“人类在临死之前,生前所经历的一幕幕都会出现在眼前,而这些东西会被死神提取爲审判这个人的证据,俗称走马灯。”

“走马灯就是这东西吗?”很快便接受了葬仪屋的回答,越前盯着衣衫单薄的夏尔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望着葬仪屋,目光微微闪动,轻声道:“修,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在这之前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深知越前性格骄傲倔强,听他一说“求”字,葬仪屋微微勾起唇角,道:“说吧,小生和伯爵也算是朋友,更何况是小龙马的请求,当然会帮啦。”

回以一抹感激的目光,越前再次转眼看向夏尔,低声道:“我想你替红夫人好好收拾一下,她是个爱美的人,一定不希望身上带着不美观的伤口上路的。”

爲着这句话,葬仪屋沉默的看了越前好久,突然低低的笑了。伸手在墨绿色的发丝上轻轻抚过,他点头道:“那麽,就按照小龙马说的做吧。”

第二卷 :那个死神(4)

红夫人的遗容,葬仪屋打理得很仔细。胸前被死神镰刀切开的伤口也细密的缝合,扑上厚厚的粉后再也看不出痕迹。沾着血迹的凌乱红发被洗干净后用上好的梳子梳理成她生前的发型,因失血过而苍白的唇被涂上了最鲜艶的红,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幷未死去而是陷入了沉睡。

越前对葬仪屋的手艺很满意,从头到尾只站在他身边看着幷不出声,只是在红夫人的衣着问题上,他们发生了争执。越前认爲,红夫人一生最爱红色,她人生的最后一段也应该穿上这热情似火的顔色。但葬仪屋却坚持说,白色是纯洁的象征,红夫人应该穿着白色走向另一个开始。

这番争执持续了很久依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最后他们只能选择折中的办法——红夫人的衣着听从葬仪屋的,而红夫人所躺的棺材则任由越前用一朵朵鲜红的蔷薇铺满。但不管两人如何争执,当红夫人躺进透明的玻璃棺材时,她当真是极美的,就宛如沉睡在蔷薇花丛中的天使一般。

爲了最后送红夫人一程,越前特地去换了一身最正式的衣服,而葬仪屋依旧穿着他万年不变的黑色袍子,两人跟随运送棺木的马车一起前往教堂。

将红夫人的遗体安放在神坛前面之后,越前选择和葬仪屋一起站在教堂靠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前来吊唁的人们。夏尔还没到,想着昨夜半跪在红夫人面前那个纤细的身影,越前低低叹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爲什麽犯人会是红夫人呢?”

“嘘,在葬礼上,不可以再提别人生前的错事,这是对死者的尊重哦。”手指轻点越前的唇,葬仪屋用似笑非笑的声音提醒道:“小龙马跟小生在一起这麽久了,居然不知道这个,小生可是很伤心的。”

很想反驳葬仪屋说:你那高高扬起的嘴角哪有半分伤心的样子,还有你在别人的葬礼上笑应该是更不合适的吧?但最终,越前什麽都没说,因爲葬礼开始了。牧师在神坛上回顾着红夫人生前的事迹,越前听得不是很认真,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教堂门口,夏尔依然没有出现。

等到葬礼快进行到尾声了,门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昏昏欲睡的越前陡然震了震精神,连忙掀开眼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夏尔来了,穿着一身漆黑笔挺的礼服,胸前插着一朵盛放的艶红蔷薇,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原本垂落在额前的发都朝后梳起,露出了罩着黑色眼罩的右眼,衬得脸色越发苍白,神情更显坚毅。他手里拿着一条艶红似血的长裙,在衆人错愕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目不斜视的大步朝前走着。

见夏尔走到红夫人的棺木前,将美丽的红色礼服覆盖在她身上,然后摘下胸前的红蔷薇戴在她的鬓边,越前唇角微微一扬,扭头对葬仪屋低哼道:“看吧,我说伯爵会喜欢红夫人穿红色的,你还不信。”

葬礼不外乎就是告别仪式外加下葬,当这一切完成之后,所有人都离开了,留下的只有帮着填土的越前和葬仪屋、少年伯爵以及他的黑衣执事。见夏尔仍站在红夫人的墓碑前默然不语,越前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低声问:“你还好吧,伯爵?”

回头看看越前,夏尔淡淡一扬唇角,道:“我很好,红夫人的葬礼你们费心了,我很满意,谢谢。”

“都是修做的,我幷没有帮上什麽忙,要谢的话就谢他好了。”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越前朝葬仪屋指了指,见他正拄着铁锹东摇西晃没个正形,忍不住皱眉怒道:“好好站着会死吗?”

“修?是葬仪屋的名字吗?我从前都不知道。”略有些惊讶的在越前和葬仪屋之间游移了几次目光,夏尔恢复了那种淡漠的表情,转身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有空的话你可以回凡多姆海恩山庄来看看,那几个家伙还都惦记着你。”

夏尔带着他的执事很快就走远了。当坐上回程的马车之后,塞巴斯蒂安看着夏尔微露一丝浅笑的脸,笑着问:“少爷,您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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