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对方律师不以为然地打断,青年的话被径直堵了回去,清秀的脸颊忽然涨得通红。
法官木槌敲下,语气微沉:“原告方注意,现在是被告及辩护律师陈词阶段。”
“请法官原谅,我无意打扰庭审进度。”
天娱的律师依然从容不迫,目光落在被告席,语意尖锐:“只是据我所知,被告已经公开承认了事实,并且已经作出了道歉,难道现在是又要反悔吗?”
青年呼吸一滞,迎上何东不无威胁的目光,怔忡半晌,终于沉默着缓缓低下头。
见被告方已经不再进行自辩,法官正要开口,证人席上却忽然传来微沉的苍老嗓音:“够了。”
声音不高,却极浑厚,整个法庭忽然静了一瞬,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向了证人席中间坐着的那位老者。
老者已经白发苍苍,却仍显矍铄,目光依然明亮锐利,身上虽然只穿着朴素的中山装,却依然透着叫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气质。
苏时也回身望过去,心口莫名一跳。
按照原本的剧情,这位老者也是不会出现在庭审现场的。
《穿过风》对何元纬的意义非同寻常,又正是在上升期的关键阶段。昨晚闹出的乱子不小,天娱大概也已经急得病急乱投医,才会把郑星云都给搬出来。
作为唱片时代开山级别的人物,郑星云出身军艺,笔下写出过无数震撼人心的经典旋律。音乐圈里科班出身的学院派里,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他的师门。
天娱把他请来,显然也没指望他会帮忙。以郑星云的身份,哪怕只是坐在证人席上不开口,也无疑会叫其他人的证词可信度瞬间翻上几倍。
现在听见他忽然叫停,不光是苏时心里不安,天娱方更是忐忑得要命,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对何元玮不利的话来。
郑星云扶着桌板起身,朝法官微微俯身:“被告的辩护律师没有话说,我作为证人,不知道是不是有资格说几句。”
他坐着的明明是原告证人的位置,法官哑然苦笑,妥协地点点头,重新收起木槌。
“写首歌不容易,究竟是谁抄谁,我不了解实情,原本也不愿多说。”
得到允许,郑星云沉声开口,目光扫过旁听席上的摄像机:“但有句话——我写了这么多年的歌,要我提供证据来证明我的创作思路,我也一样拿不出来多少,更何况还是一首五年前的作品。”
他一开口,何元纬的脸色就苍白了下来。
“创作是灵感的喷涌,是把刹那的花火转化成笔下的作品。它可以发生在任何场合,起初的念头甚至很微弱,敏感,稍纵即逝。真正的天赋,加上恰逢其会,甚至根本不需要思路,提笔落下的就是成品。”
对天娱一方的拼命暗示熟视无睹,老者声音沉肃,语气甚至隐隐现出严厉。
“你能拿得出这样详尽的证据,我钦佩你在创作之初,就有这样未雨绸缪的周全准备——它当然可以作为证据。任何人看到这份证据,都无法反驳这首曲子创作者的归属。但不代表我们就能容忍一个外行人,靠着不能证明创作思路这种理由,来逼着别人闭嘴!”
庭上寂静,鸦雀无声。
郑星云不为所动,转向被告席上的青年,语气缓和下来:“今天之后,不论判决结果如何。如果你还愿意涉足音乐,随时可以来找我聊聊。”
被告席上,青年的身影绷得笔直。良久,终于缓缓抬手摘下助听器,朝他深深弯下腰,不动。
听力的受损不只是对于音量的不敏感,即使配带助听器,也没有办法恢复最本真的效果。
他已经不能再分辨音色的细微差别,不能再敏锐地感受到旋律变化,甚至已经听不见部分频率的音域。
老者目光微凝,望着他良久,眼中露出油然惋惜,长叹一声。
苍老的叹息声响在安静的法庭上,叫人心里一颤。
法警目露不忍,快步过去,将青年单薄的身体扶起来,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朝他做了个戴上助听器的动作。
“不必戴了,我的话并不能改变什么。这种判决,听见又有什么意义?”
郑星云淡声开口,朝法官再度颔首:“对于今天打乱法庭秩序的行为,我很抱歉,诸位有劳了。”
说完,他竟然起身就走,径直离开了法庭。
作证的几个教授面色青白不定,却毕竟已经拿了天娱的钱,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下去,等待着法庭的宣判。
原告方证据链完整,被告自愿放弃辩护,案子甚至不需辩论,就已敲定了判决。
可有了郑星云的那一番话,无论判决是什么结果,似乎都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天娱深夜控评,郑星云庭审现场发难,原创所属依然悬疑,《祈祷》作者疑似失聪。
这场庭审的爆点远远超出预期,还不等天娱的公关到位,一篇接一篇的通稿已经争先恐后被发了出去。
网友们憋了一整晚的气,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站在宫徵羽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多,而郑星云的话和最后判决的反差,更是引发了人们激烈的怒火。
几条新闻下面的评论数,也肉眼可见地飞速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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