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人鱼
谢关雎又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就出院了。骨折的腿伤和脑震荡基本上已经痊愈,唯独右手手腕上的伤口形成了一条丑陋的疤痕,像是时刻在提醒着他的残缺。
出院的那天,谢关雎长叹一口气:【终于出院了。】
502:【这段日子你吃医院的饭菜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住院呢。】
谢关雎:【知道这阵子为了装忧郁我有多难熬吗?!明明安逸快活得想笑,还要整天苦大仇深,我可真惨!】
502:【……】惨的是那些被你欺骗的人好吗!
谢关雎问:【敬业是我的错吗?】
502:【……不是。】
谢关雎自从知道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导致自己再也不能画画之后,就每天坐在窗子边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孤零零的枯枝。他看着那被大雪掩埋,即将终结自己的一生的枯枝败叶,仿佛也看到了自己。他再也不能画画了,所有的梦想此后都与他无关。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这身体本来就较为清癯,又穿着加大号的病服,背影看起来简直无比萧索,侧颜消瘦而苍白,令来来往往的护士心疼得要命。
周骏也来过几次,可他无论说什么笑话,都再也逗不笑这个曾经阳光自信的人了。周骏看着贺关昀日渐消瘦,只觉得心里怒气沸腾,数次想找冯北打上一架,可冯北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他轻易能够接近的。每次他来看望过贺关昀之后,都会在医院的墙角独自站立许久,离开时一地烟头。
谢关雎出院后就住回了贺家。
说起来,原先他是自己在外面住公寓的,因为贺若峰也在贺家,并且很讨贺家的老人喜欢。相比之下,贺关昀脸色臭嘴巴硬,和贺若峰会来事儿的程度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力。和贺若峰明争暗斗数次,都落于下风之后,贺关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搬了出去。
虽然贺关昀母亲一直劝自己儿子回家,但是贺关昀哪里是肯听劝的人,说不回便不回,没人劝得动。
这次谢关雎跟着管家回了贺家,贺若峰很是吃了一惊。眼瞧着贺关昀回家后,贺母就一直围着自己亲儿子团团转去了,他心里有所不甘,却暂时也毫无办法。他虽然这些年很讨贺父的欢心,但是对贺母,却始终没那么容易接近。
只是决不能让这样的情况长久下去,否则贺关昀是一定会动摇自己在贺家的地位的,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哄骗贺氏夫妇留给自己的股份也就岌岌可危了。
谢关雎这边,则完全没有把贺若峰当回事。
他回到贺家之后,大概是因为贺母知道儿子再也不能画画了,担心他心情抑郁,这阵子专门从国外回来,整日陪在他身边,想给他解解闷。
先前贺关昀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僵硬的,因为他是个不擅长处理亲情关系的人,性情骄傲,还是个搞艺术的,多少有些孤僻和古怪。再加上中间也有贺若峰从中作梗的原因,他和父母的关系就更不好了。
可换作谢关雎就不一样了,他纵横快穿世界这么多年,演技不是盖的,但凡想要对一个人表现出深情或者体贴,就没人能够逃离他温柔的沼泽。
这阵子他在贺母面前俨然一个受到了打击,不得不收起利爪,挫败而狼狈的幼崽,简直激起贺母久违的母性,每天围在儿子身边,时不时嘘寒问暖,给他做点蛋糕点心。
这天早上谢关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贺父正拿着报纸在餐桌旁看新闻。贺若峰坐在贺父旁边,乖巧地拿刀叉将奶酱均匀地涂在面包片上,他的手法娴熟,很能讨好贺父。
而贺关昀和贺父的关系就没有那么亲近了。
从小到大,贺关昀和贺父的关系一直很僵。贺若峰虽说是贺父从远房亲戚那边带回来的孩子,可实际上,到底是不是贺父的私生子,这里头还得打个问号。贺母为人软弱,虽然一直有所怀疑,但是也不敢提起。而贺关昀即便想讨个公道,也没办法拿到证据。
不管如何,贺父对待贺关昀还不如对待贺若峰那么亲近,倒是真的。明明贺关昀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从没记住过亲生儿子的一次生日,反而是贺若峰每年生日,都能收到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不仅如此,所有贺关昀有的,他全都让贺若峰也有,包括豪华的生日宴会,也包括一半的公司股份。
看见他下来,贺若峰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哥。”
“下来这么晚?”贺父抽了张报纸,从眼镜后面抬头瞪了谢关雎一眼,蹙眉道:“既然以后没法画画了就来给我打理公司,怎么不多跟你弟弟学学?你再这样我看你也别来公司了,免得公司被你给糟蹋了。”
谢关雎拉开椅子坐下,心平气和地说:“跟他学什么,学怎么抢别人东西吗?”
贺父没想到他整这么句话出来,脸色顿时一变。
贺若峰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十分委屈地笑笑:“是我要和哥多学学。”
贺父把报纸一摔,指着贺关昀道:“一天天的你净不让我省心!”
贺母在旁边看了干着急,拦着贺父说:“你怎么回事啊,儿子刚出院呢,你就吼他骂他?”
贺父吼道:“就他刚出院?若峰难道不也是刚出院?怎么没见他这么娇贵?”
贺若峰有些幸灾乐祸,但仍然委屈道:“大概是哥对我有偏见吧……”
听到这里谢关雎就听不下去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贺若峰,无声地咧了下嘴角。这人倒是挺有能耐的,也挺有耐心,用了十几年的功夫,彻底融入这个家了,反而把贺关昀变成了外人。
谢关雎放下筷子,盯着眼前的餐盘,突然开口了:“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后都不能画画了吗?”
贺父一下子静了,怒火仍然盘旋在头顶,但稍微压下去了点,转头去看谢关雎。
因为这还是贺关昀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叫他爸,自从贺关昀小时候有一次和贺若峰打架,鼻青脸肿,而贺父偏帮贺若峰之后,贺关昀就没喊过贺父爸爸了。
谢关雎没有抬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淡淡的绝望令人心惊:“因为车祸,我坐在被完全撞毁的那一边,可是生死一线的时候,伤势更重的我被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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