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我是狗行不?我就狗拿耗子了,我就多管闲事儿了,你就跟我说说呗。”游凯风一迳嬉笑着往他跟前凑。
“离远点儿别碍着我`操作。”李鸢拇指一挪,迅疾间狠戳R键发完一技大招,侧身往边上躲,“因为那俩孙子嘴欠。”
“欠什么了?”
“欠……”李鸢顿了顿,腾出只手抹了把唇下,顶出下巴的几处青色的须根,“说他什么,爹不见娘不疼成天跟小脚老太太屁股后头讨饭吃巴拉巴拉……”不想提似的,话尾囫囵在嘴里含糊着不吐。
游凯风听不清,皱眉抬手搡他肩:“什么什么什么爹娘?”
“啧。”李鸢不耐地咂嘴,“几个男的打个架哪儿那么多理由?蛋上长毛了就当自己是个男人了不得了呗,成天看不起这那的呲事讨打。咱们学校里这些傻`逼还少么?”
顶着一下巴胡子茬就当自己真是个什么龙太子了,也不去挂个皮肤科治治那一脸的闷痘。李鸢嘴上不愿说,但他毕生其实最看不惯那些古惑仔偷着看太多,成天正事儿不干净拿抽烟打架当多大本事的校痞二流子。
游凯风听罢,冲他比了下拇指:“你这独善其身的独的,一句话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境界都跟我们不一样儿了,牛`逼。”
“不错,我们小风风都还会活用成语了。”
游凯风咧嘴:“谢谢啊,李弋鸟。”
练了俩小时排位,才从“疾风”里出来。雨依旧窸窸窣窣不停,濛濛一帐。水坝街的夜色已经浓重了,瓦青里揉着雪青色,窄路上一色霓虹,使地上积雨折射出一地斑斓的颜色。像一处拥有独立世界观的平行空间。游凯风说要请李鸢吃碗云吞面再回,李鸢摆手没干。
派出所最近整理案宗林以雄忙的脚不沾地,家里没人照应,他得赶紧回去给努努添碗猫粮吃。
游凯风路边冒雨招了辆交班的晚出租,司机左躲右闪着提速明摆着不愿带,是游凯风一猛子扎路中央好险没英勇就义了才给活拦下来。走前往李鸢口袋里塞了包苏烟软金砂。
“不是什么特高级的,我爸柜子里拿的,分你一盒。”
李鸢瞄他,“拿人手软。”
“别软。”游凯风手背往他胯下一弹,慧黠一笑,“明天早上把数学卷子带来给我抄就硬了。”
买卖不亏,李鸢当即和他击掌,“成交。”
说完游凯风钻进车里,把车门“砰”的施力一合。隔着扇车窗,李鸢都能听见那一头泰迪卷儿的女师傅操着口地道的青弋话,极不耐地吱哇叫唤起来,“哎哟喂我这新车诶小伙子你手轻点好吧?”
李鸢拆了烟盒上的塑料封皮儿,抽了一根含嘴里。苏烟仅能算是烟草里的中高档,烟丝香气素来调的南方且偏女性。但只这么叼着去闻,也能嗅出它轻柔而不失饱满的味道,抽完也不会觉得唇齿留浊,总体而言既薄又淡,跟寥寥无牵挂似的。李鸢一手举伞,一手上下左右自摸了一通。日,没火。
想起刚才被彭小满专车相送,分开前他在路口问自己要创可贴遮伤,自己也是当他面儿这么不自知地一通搔首弄姿。彭小满按着嘴角淤青,半张着嘴瞅他摸完,“你这……给我跳Nobody呢么?”
“我这……给你掏创可贴呢我。”
“掏着了么?”
“没有。”
“行吧。”彭小满抬手摸眉骨,侧头乐:“白摸。”
没来由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发笑,好险没一低头把烟喷出去,落进路牙子上的排水槽里。
回到筑家塘,在巷口前的一株合欢树下稍作停留收了折伞,李鸢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了望巷里深处。一楼几家含混在一起的灯火连成昏黄一片,他在楼栋里顿了顿脚步,才甩了甩上的雨珠,咳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
第3章
筑家塘的弄堂里,常年不大见阳光。楼上私搭的违规房层峦叠嶂,把太阳遮了个严实。偶然出太阳吧,楼上晒被子,啪啪一通乱掸,能落一楼人锅里一打子鸭绒一打子灰。水泥地也铺的更叫不好,坑坑洼洼总这么积着水,一不留神就踩雷,溅脏了满一鞋面。外加阴测测的,积累日泛着股糟朽的霉味儿,真不是什么好住处。
可架不住人房价不高,又紧挨着青弋的一众老牌高中,算得上是极热手的学区房源。故而巷内一楼,拥挤扰攘地住了血多零散租户。
彭小满是走读,和奶奶租的就是这儿的房子。
李鸢原先一直深感自己的后知后觉,竟然到入了夏,才察觉出家门口搬来个同班同学,居然还和自己个是前后桌。这是得多两耳不闻窗外事才能没发现?俩其实又根本都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其实也不能怪李鸢迟钝。彭小满向来起得晚走的迟,好打校规校纪的擦边球,有时候这边牙刷迷迷糊糊还没捅进嘴呢,那边李鸢已经到校啃起煎饼果子了。物理生理上都有时差,说出去都没人信,俩人早上从来没搁里巷里正脸打过照面。
巧在老班那次漫长留堂过后的下学。
林以雄早班,李鸢难得一次没瞎几把溜达,车棚拿了车径直回家。没成想和彭小满在初上的夜色里极尴尬且不言不语地并行了一路,都以为是对方尾随,便脑子一抽,互相较着劲儿地不断提速,生搁大马路上骑出了一场伪环法自行车赛。等齐齐拨铃把自行车拐进了狭窄的巷内,李鸢才猛一按手闸,挑高眉,和彭小满微喘着大眼对着小眼,才说上这学期的第三句话:“所、所你,住这是吧?”
第一句是彭小满插班转来的第一日,李鸢尽副班义务主动敲桌提醒:“领书领练习本上教务处,行政楼二楼第一个办公室。”,彭小满仰头笑着礼貌道谢,李鸢回了第二句:“客气。”
“算吧,我们家租这里。”彭小满登时不太明白眼下状况该做如何形容,拨了下刘海儿有点气短,腿肚子发酸打软,想跪,“其实也就刚搬来不久……怎么你——是我邻居?”
“半个。”李鸢啼笑皆非地伸出根食指比了比四楼,摸了摸膝盖,“这栋402,我家,我这儿住了十多年了。”
“嗐。”彭小满尴尬地侧头,侧边一截翘又乌油的短睫毛。
这不巧了么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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