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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绰待口干舌燥才停下,看大师在笑,方觉自己急于确认讲得过多,端起茶掩饰尴尬。殊徹未言其他,只说:“看来应岑确是应山。”

陆绰急忙咽下茶水:“大师认识应岑?最近可曾见过他?他可曾说过去了哪儿、又要去哪儿?又要做什么?”

没计较陆绰的失仪,殊徹缓缓答道:“算是认识。最近一次见也是半个月前了。他未曾说过自己计划。我与他并非事事都会相互告知。”

“那他半个月前有说什么么?”

“一些琐事,不足挂齿。”

“那……”殊徹的轻描淡写堵得陆绰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可陆绰又想听应岑的事更多,想到他曾说遇见自己前偶尔会去寺庙,就问,“可否问一句大师认识应岑多久了?

殊徹耐心十足:“想来有五年了吧,或许更久。”

忽地有醋意泛上,陆绰心里全是酸,假意恭维道:“我与应岑约一年前相识时觉相见恨晚,现下看来远不及应岑与大师交情。”

殊徹听出话里敌意,不知是好心劝解还是火上浇油,说:“当年我和他都还小,他说他独自一人在外漂泊,居无定所,我那时也是背井离乡,独住这寺庙里,两人境遇相通,就算是了朋友。应山从小机敏,承他不嫌我笨拙,偶尔与我谈天说地,并无其他。”

陆绰听殊徹把“其他”二字咬得重,顿觉不好意思,听他又说:“原先他只与我讲讲他游山玩水轶闻,间或谈谈国事,不过这一年他却转了性般,会问我一些因果轮回的事,仿佛信了命。”

“他有问过什么?你又是怎么答的?”

殊徹淡淡看陆绰一眼:“无可奉告。这对应山而言是天机,怎可随意泄露给外人?”

陆绰闻言又急又恼,猛地起身碰撞到桌子,惹茶汤在杯中晃荡:“你说谁是外人?你既不准备说为何要吊我胃口?什么大师,我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和尚!”

殊徹不慌不忙:“阿弥陀佛。施主的心是被什么蛊惑了,质问我时竟不想自己身处何处、却有着怎样的粗鲁言辞举止?”

难不成爱意是蛊?陆绰望着不远处木桌上的佛像颓然跌坐,殊徹自顾自说:“我与应山虽并不常见面,向来是两三月他来寻我一次,但总归相识多年,见你与他熟识又慌忙寻他,本该问一句他现如今怎样了。

“可应山向来是极有主意的,想好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不管这事合理与否,故我知询问也是空问。

“想必施主也清楚这点,应山不是冲动的人,下定的决心自有他的道理。若想不通他的道理就该去问明白,一心想阻拦难道便是为他好吗?”

陆绰被诘问得无措,喃喃道:“撇开我未曾问不说,他也并未给我问的机会。”

“那便是他的错。”

可对一个消失不见的人指摘他的错误,有什么意义呢?这错已经无法挽回了。

殊徹看出陆绰心里怅然,一时发了善心透露:“说来奇异,他半月前来找我,是求问姻缘。”

陆绰抬头,却怕了起来,不是怕遭殊徹揶揄,是压根不敢听求得的内容。

可殊徹并不放过他,话说到此自然得叫眼前人明白,陆绰看来便是刚有点人情味的大师此时又不食人间烟火起来,一板一眼轻声念着:“小楼听风雨,风雨不绝;西窗剪灯烛,灯烛残灭;古巷惊笛语,笛语朽蠹。”

还有一句:“夜深梦少年,少年迟暮。”

字字句句都不吉利,可没等陆绰挣起垂危的勇气往细里想,门外就传来了阵阵喧闹声。扫雪的小和尚慌张闯进来,喘着气说,大师,有官府的人来!

陆绰快速求证:“你们可听说又开始打仗了?”

殊徹只短暂地恍神,很快反应过来答道:“不曾听说。”又问,“你可需藏我这儿?寺庙圣地,他们不敢搜寻,我可保住你。”

陆绰摇摇头,今晚第一次笑了。这僧人虽年轻,道行确实是高,不论是之前点化自己,还是只现在这三言两语,就能知道官府的人不会无故闯赤露寺,定是和自己的到来有关。

笑着笑着竟心生感激,感激在应岑遇见自己前,有这样一挚友,少了些孤独与对月独酌的夜晚。

陆绰为殊徹的好意与给予应岑的陪伴行了大礼,直身后便阔步走向了庙前。有一领着一众小兵满脸横肉的将士,见他出来厉声喝问:“你就是马大师?!”

愣了小会儿陆绰才反应过来这是昔日应岑恶作剧为自己取的名号,同时确定了自己是如何被找到的。目光于人群短暂搜寻后果然看到了聂府的人,陆绰坦然应下,有士兵迅速上前将他扣押住。

一众僧人不知所措地在旁侧聚着,小和尚面色迷茫又害怕,殊徹还是无甚表情,或许有些许笑意。

陆绰不知自己要被押往何处,不知将面临什么样的严刑拷打,他只坚信不久后就可以看到应岑,竟心满意足起来。

稀稀落落的雪飘起来,一夜过后,腊梅怕是又要被银白遮得严实。

这场雪下了很久,又正值期末考试月,大家赖在寝室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陆绰却定着闹钟外出逮人。

上次欢爱尾声应岑的表明态度像划清界限,之后对陆绰是不闻不问。陆绰亲自上门逮妖精都不待见他,仰着脖子,白嫩脸蛋被秃树枝划了也不肯低头看陆绰一眼。

陆绰无法,妖的傲气上来了沧海变桑田几轮都不可能使其回心转意,他只好寄希望于应岑失忆。可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刺激受多了,应岑的记忆好得惊人,那不屑瞟自己的模样看来是把之前对话一字不差地刻在了脑子里。

倒是文牧情场又得意了起来。如陆绰所言,文牧人美心善,总有大把男男女女排着队喜欢他。

车祸的记忆被抹去后文牧生了场大病,病中一直有一比他们高一级的学长来送汤,每天花样不同,并且只送到门口,说是怕打扰到文牧休息。豆豆每天接过汤转送,收了无数“谢谢”与“麻烦了”,男生一遍文牧再说一遍。

不是文牧刻意与豆豆生分,是他记豆豆不喜欢自己记得刻骨铭心。没有亲近的立场,礼数就变得必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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