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掠过一处,忽然凝固在一点,翻开沈元颈后的一处皮毛:“这是什么?”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步蕨翻起的皮毛下,露出一块暗红色的烙印,蜿蜒环绕的纹路结成个拇指大小的环形。
“看着,有点像一条蛇?”陆和不确定地说。
冬无衣只看了一眼,立即扫向宗鸣,冷笑起来:“宗家主,看上去,你在这件事里可没你说得那么清白啊。”
宗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困惑,看了那块纹路好久,抬头面对几人不解的目光,苦笑了下,摊开手说:“这确实是我宗家的图腾,一般会被烙在被降服的妖魔身上。但是我以道心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元他身上。他是沈道君的高徒,宗家再不自量力也不会轻易开罪沈羡的。”
冬无衣凉凉地说:“指天誓日有用吗,我也能对天发誓我这辈子没干过缺德事,譬如丢下自个儿小弟,金蝉脱壳玩假死,自己游戏红尘,逍遥快活去了。”
“……”步蕨眼皮跳了跳,忍不住看向冬无衣。
冬无衣依墙而立,耷着眼皮盯着脚尖,像是要把那双脏兮兮的运动鞋盯出朵花来似的,完全没有分给步蕨一个多余的眼神
叶汲忽然站了起来,拧了拧腕骨,骨骼咔咔地摩擦几声。在所有人没回过神时,叶汲已一拳砸上冬无衣的脸,直接将个七尺大汉抡倒在地,又一脚蹬在他腿弯里,压住他的腿筋,漠然而又简洁有力地说:“道歉。”
他那一拳砸得冬无衣嘴角瞬间裂开,丝丝血迹沿着嘴角流下,骨子里的血性瞬间被激发出来,他一肘捣在地上,反身想起。
却又被叶汲挥起一拳砸倒,叶汲仍旧是面无表情的那句话:“道歉。”
冬无衣被他两拳砸得吐出一口血,双眼愤怒得仿佛燃烧起来一样。他横倒在地上死死瞪着步蕨:“凭他,配吗?”
步蕨没有动,也没有劝,像一个事外人一样,唯一能泄露他情绪的就是低敛的眉眼。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愧疚,又或是悯惜……
“他不配?”叶汲狠狠揪起冬无衣的脑袋,朝向步蕨,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那副狼心狗肺还记得他曾经什么样吗?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粉身碎骨与载川同葬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从不会对不起任何人,真要说对不起,那也只能是这天地诸神,芸芸众生,对不起他。”
步蕨猛地抬起头,那一刻他眼中的平静,心中的枷锁,都被叶汲的话一刀刀划开。黄泉里燃烧的烈焰从缝隙流入他的心间,化成大海的一片火,熊熊燃烧,再难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章最后写得我都感动了。步蕨有叶汲,真得很幸运啊。
第三十一章
叶汲二话没说, 两拳直接打懵在场所有人。
空气沉闷得使人窒息,叶汲短短几句话, 在陆副主任脑袋里已神展开成一部史诗级鸿篇巨著。当他的目光落到巨著主角之一的步蕨身上时, 噗呲, 所有脑洞毁于一旦。
这个主角表现得实在太不出彩,从叶汲动手到冬无衣被揍成狗, 他始终安静地坐在折叠床一角,隐匿在阴影里的侧颜竟让陆和生出种分外陌生的遥远感。定睛一看, 步蕨仍是那个平淡无奇的步蕨。
察觉到陆和的目光,步蕨突然拔高声音:“陆主任,别让他把人打死了。”
“……”陆和惊悚地一回头,叶汲刚好高高提起冬无衣, 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 一步跨上前拖住冬无衣,大喝道,“叶汲!够了!你住手!你自己当过兵, 现在也是执法人员,知法犯法想要闹出人命来是不是?!”
叶汲顺后将人往陆和怀中一甩,冬无衣魁梧的身躯撞得陆副主任那小身板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宗鸣好心在旁搭了把手,陆和才扶着冬无衣狼狈地站稳脚跟。
“傻逼。”叶汲轻蔑地瞥了瞥死狗一样的冬无衣, 胡乱在裤子上擦了两把手,挨到步蕨那去, 颇为担忧地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老二, 没气哭吧。别气,哥给你出头。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就是后期圣母包袱太重。惯得他们一个两个断不了奶,老大一倒就被人痛打落水狗,怪谁呢。还不是自己辣鸡,肛不过。”
“……”步蕨的那点感动立马日了狗,一巴掌将叶汲那张俊脸带到旁边去,对陆和他们说,“刚才叶汲和我仅仅是暂时压制住了沈元身上的疫疠,并没有斩草除根。五鬼疫疠无药可治,要么布散疫疠的人主动取出他体内的瘟种,要么就是直接杀了那人,还有一种……”步蕨顿了一顿,摇摇头,“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对了,疫疠会传染,这间房子里的人可能已经都中招了。”
陆和竟然没有太过吃惊又或慌张,他还挺冷静地扶正被撞到一边的眼镜:“你的意思就是要尽快找到给沈元下咒的人,是吗?”
“是。”步蕨对他的平静接受倒是有些意外,只好含蓄地提醒他,“陆主任,疫疠传播速度很快的,普通人发病时间也就在一两天之内。”他们中间战斗力最渣的就是毫无法力傍身的陆和,指不定最后他和沈元哪一个先一步因公殉职。
陆和表示不用在意:“干我们这一行,从入职那天起性命就交给了国家和人民。拿着高工资,总要有高风险,没点觉悟怎么成呢?”
他的几句话还真让几人刮目相看,连叶汲都拍拍他的肩,开解他:“老陆别担心,我保证至少在你嗝屁前找到那个下瘟种的。要是真不小心你狗带了,回头我亲自送你上黄泉路,让蒋子文给你投个好胎,下辈子最起码正处起步,怎么也得混到个副部级别。逢年过节的纸钱也不用愁,直接烧美钞!让你在阴间想泡妞就泡妞,想撩汉就撩汉,美酒别墅要多少烧多少。”
“……”陆和默默地单手捂住脸,您老可他妈赶快闭嘴吧!他已经忍不住开始向往下辈子的美好生活了!
步蕨对叶汲满嘴的忽天悠地,向来采取充耳不闻的政策,抚摸着沈元的双耳,看向宗鸣:“宗家主,我怀疑这孩子的疫疠和身上的这枚图腾有关。”
宗鸣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说:“我马上和族里联系,看有谁最近和沈元有过接触。”
步蕨点头,望着沈元的脸色有几分凝重:“如果没有消息,我们可能要尽快走一趟巴蜀了。”
虽然目前几人身上暂时没有出现症状,叶汲仍然用朱砂在各人手腕上画了一道清净符,并警告他们千万别顺手洗掉,他嘬了下笔尖,轻描淡写地说:“洗掉其实也没什么,就当为社会人口压力减负了。”
“……”
轮到步蕨的时候,叶汲托着他的手腕左看下不了笔,右看着不了墨。步蕨看他这么为难,主动说:“要不我自己来?”
叶汲捉着他的手不放,语气不能再正直:“你那点道行够嘛你!乖!别动!哥给你画仔细点,刚才就你和那小崽子亲密接触了!”
他当真落下一笔,柔软的羊毫沾着朱砂摁在步蕨的手腕内侧,重重一擦,冰凉的触觉,炙热的力度。宛如一个人的指尖,沿着皮肤的纹路,勾勒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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