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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夏夜不算太热，还有点凉风吹着，坐在出租车上的卫嘉行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

可等他到了火车站的广场，想起这里有三个KFC时，之前的压抑下去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草，但愿那小子没在玩儿我，要不谁爱伺候这熊孩子谁伺候去！

既然来都来了，被骗也要被骗彻底吧，卫嘉行好歹忍住没拂袖而去，任劳任怨地一个一个店找，可大约是运气不好，找到最后一个，才在二楼临楼梯口的一张小桌子上看到一张稍微有些熟悉的脸——也亏得是他记性好，才能记住一个多月前匆匆一瞥的照片上的人的样貌。

不过本人看起来好像要比照片好看多了，他多看了好几眼才敢确定。

“陈煜？”

陈煜捧着没电的手机发了半天呆，都没鼓起勇气找旁边的服务员问问能不能在店里充电，等他一边犹豫纠结，一边都快把桌上的app二维码看出花来了，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灰色T恤和休闲长裤的男青年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些不耐烦，此时见他抬头，又重复了一遍：“你是陈煜？我卫嘉行。”

“哦！你好！对不起啊，我手机没电了！”陈煜这才恍然大悟的打了声招呼，生怕对方不信，他还伸手捧着手机递给卫嘉行看。

卫嘉行看着KFC暖黄灯光下的陈煜，突然发现，这抬头一脸歉意地望着自己的小孩儿确实有那么一点可人。

之前那些怒意也像是被扑灭的火焰一般消失了。

2.

为了不打扰老妈跟后爹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卫嘉行从高中起就搬出来单过了。

他现在住的是家里拆迁分的第二套房子，二居室，70来平，很小。可相对于近年经济飞速发展的C市城南区的房价来看，这房子能抵他十年的工资。所以虽然口口声声要经济独立，不靠亲妈，他也没能抵住朱晓娟的强势付出。所幸他只有一个人，囫囵住这么一套房子，足够了。

不过现在来了陈煜，他先前的书房就只能收拾出来待客——毕竟人家是亲妈闺蜜的儿子，总不好真让人住沙发或者阳台。虽说窝边草吃不得，可也不能让他自生自灭吧。

今晚是没的说了，客人住卧室，他该住沙发。可对方是要长期住下来，他书房一堆冗物，还有几张正在等着晾干的国画铺满了桌面不说，连地面也占了，饶是他自己要走进去都得搬一搬，现在要塞下一个人加一张床，着实有些难度。

陈煜初来乍到，本想客气客气，但一见卫嘉行甩一张“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的臭脸出来，就不敢多话了，洗漱换了睡衣，跟卫嘉行道了声晚安，然后乖乖去了卧室。

本来他毕业旅行出去玩了大半个月已经有些疲惫，又经历了两天火车的奔波，应该困得不行了，可带着一身陌生的洗漱用品气味，躺在对方的床铺上——虽然换了干净床品，但他仍然陷入幻觉似的觉得床上有卫嘉行的味道，闭着眼睛清醒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卫嘉行去小区门口买了早餐。东西简单，就只是包子油条豆浆——他做不来照顾人的事情，只是考虑到对方在火车上待了好几天，凭直觉捡了几个素包子，又让拿了一杯南瓜粥。

他们公司虽然最近加班，但早上倒是不用急，住处离公司又近，吃了饭看看头天的新闻和买的参考书，诸事都定下来再去公司都来得及。正因为如此，他一早就把房门钥匙交了一套给陈煜，还有时间在网上选了一张同城当日到的床和两套床品——钱当然是他付，这点钱也不好意思问一个才毕业的学生要。

陈煜虽有异议，但跟昨晚一样，看到卫嘉行的棺材脸就又把话收了回去。

重新回到加班地狱的卫嘉行，并不知道自己懒得陪人去家具市场的“怕麻烦”行为，搁到淳朴善良的陈煜眼里倒成了“口是心非的大好人”，对方还为了回报他，在找工作之余，也努力帮忙做了许多家务以为回报。

不过工作找起来，倒真不太顺利。

陈煜文凭一般，又是学的名为“万金油”，实则啥都干不了的文科，在没有一技之长的情况下，工作经验和技能那栏总是只有空着，所以工作难找。

他在网上投了许多公司，简历都石沉大海，有极个别直接回绝他的倒还好，不用让他提着心抱着期望，那些“HR查看了你的简历，可能会与你联系，请注意”的提醒才最要命，总让他时刻关注着手机，生怕错过一个陌生来电。

有些坑人的挂着招聘实则是为了骗人交钱培训的机构就不提了，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似模似样地弄了完整的几次面试笔试复试流程，最后告诉他要交钱的所谓“大公司的分部”。

就这么忙碌了大半个月，除了每天早上做饭做家务以外，一点实事没干。

看着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卫嘉行天天早出晚归的规律生活，陈煜有些羡慕的同时也十分沮丧。

这种种复杂心绪他并未主动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透露，也没好打扰正跟着同事在国外旅游的妈妈。不过正在他陷入沮丧情绪之时，收到了一条来自安靖游戏公司C市分部的面试通知。

安靖旗下的侠客行网络版是他大学期间玩过的一个在大学生群体中十分火爆的武侠网游，他大学期间都一直在玩，以致于才毕业就在网上投了安靖的一个岗位，可后来一直没等到消息，他便默认自己被刷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沉迷侠客行，才导致他大学都没有时间去考证或者去培训机构充实自己，所以在这时收到来自安靖的回复，让陈煜的心情有些微妙。但此刻除了去安靖面试也没有别的选择，尽管希望不大，好歹也要去试试。

只是当陈煜顶着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按着手机导航汗流浃背地找到安靖游戏公司的楼层，茫茫然跟着前台指引穿过一片格子间时，才发现希望何止不大：这里严肃安静的工作氛围和轻松惬意的工作环境交织成一幅奇异的画卷，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全是游戏角色、场景或者他根本看不明白的画面。

他突然有些心虚，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申请的自媒体运营专员估计是没戏了。

而当笑得甜美可人的前台姑娘引着他和其他面试者来到一间会议室，发现那里还有一大片面试者的时候，陈煜越发紧张起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陈煜才跟另外两个面试者一起进入面试房间。

等结束问话的HR微笑着告诉他等后续消息的时候，陈煜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接着退出了房间，然后丧了气——刚刚明明看见通过初试的人是当场就去另一个房间复试的。很显然，他是被婉拒了。

原路返回前台的路上陈煜走得很慢，一路留恋不舍地仔细打量这个自己向往了很久的地方直到再次经过了格子间。

这次他看到走廊边上一个房间里，背对门的位置有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瘦高背影似乎很是眼熟。只是那人大夏天穿着长袖卫衣不说，还把衣服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虽然这里空调开得很低，但较之其他人的衣着，比如前台姑娘的无袖连衣短裙，就实在显得太过特立独行。

就只这么匆匆一瞥，陈煜并未成功勾连起记忆，可等第二天起床看见阳台晾着的那件灰色帽衫，他才恍然大悟：那人的背影确实跟卫嘉行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