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言家父子俩没有说话,管家上了热茶,言叙川便让大家都去休息,这里不需要留人照顾了。管家点头,又去看沙发上没有说话的言顾明,“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下去吧。”
管家一走,客厅真正的安静下来,父子俩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泾渭分明像是两个营阵对峙。许久,言顾明叹了口气,先开口了,“三年前那时候你没出车祸,知道你妈的事情,我还以为我们父子能回到以前,没想到你出了车祸,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父子的关系又到了冰点。”
那时候儿子查出真相后,言顾明能看的出儿子有心跟他缓和关系,每周末都会带着冬菇回到别墅住一晚。没曾想出了车祸,刚刚缓和的父子关系又掉了冰点。
“你从手术室到重症室,冬菇每天都在哭,又发了高烧,身体不好,那段时间我都是住在医院的。”言顾明回忆着那段日子,“我承认在你出车祸这件事上是迁怒了顾东。”
后来儿子失忆了,记忆只停留在回国前。他有意让儿子重新查出赵格棉的事情,至于顾东的事他盖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过去三年儿子明明知道赵格棉自杀内情,却对他始终保持客气的距离,近乎对待外人的冷淡了。言顾明便更宠爱冬菇了,有孩子在,儿子起码能回来几次小住下,客气就客气,反正时间还长着。
却没想到儿子会再次遇到顾东。
真是天意了。
“爸,知道这三年我为什么对你客客气气吗?”言叙川开口,双眼直视着对面,语气客观带着冰冷,“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八岁,每晚每晚的做恶梦,梦里内容不同,但相同的都是最后我没能挽救我妈自杀,每次画面定格在那张猩红的床上。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我妈没了,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那顿时间像是模糊了,只记得心里的愤怒和恨,我打架自残,只要能伤到自己的什么都玩,那时候你呢?”
言顾明唇动了动,半字都无法解释。那时候公司在上升期,国家鼓励经济发展,他要凭着赵家关系再上一层,之后彻底摆脱赵家。当初他查出赵格棉出轨,不动声色隐忍,一方面是真的还爱着赵格棉,也恨自己窝囊,一方面也是怕没了赵家的关系。
他白手起家,这点资本,后面要是没有关系,很可能翻船的。
“八岁到十三岁,这段时间,我对着王阿姨比见到你时间长。”言叙川平淡的叙述:“后来你可能嫌我烦了,整天要给我收拾烂摊子,怕我惹出了什么事吧,直接送我到了国外。十三岁到二十四,这期间你来看过我几次?三次还是四次,记不清了。”
这些话言叙川从来没跟言顾明说过,父子俩自赵格棉自杀后跟没有真正的谈过几次。那时候言叙川心里有恨,将所有都归罪言顾明身上,身上充满了利刃,而言顾明则是将孩子交给了管家保姆照顾,他隐忍负重继续打拼事业了。
过去的成长中,除了赵格棉去世之前,言顾明充当着父亲的角色,之后的记忆里真的是模糊又冰冷的。
“现在我是知道我妈自杀跟你没有关系,我长大了能分辨了,可你觉得我们父子俩能回到我八岁之前的相处?”言叙川觉得可笑,“过去我需要父亲这个角色的时候,他是空缺的,现在我长大已经不需要了,对待父亲当然是理应有的客气了。”
言顾明心里震荡,面上不显,“三年前你最初知道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爸。”言叙川笑了下,“那时候有顾东陪在我身边的,有爱的人有冬菇,过去谁对谁错不重要了,我想踏出这一步,不是因为我妈的死不是你害的,而是因为心里的恨没了。”
他虽然现在还不记得和顾东的事情,但失去一段记忆,他还是他,处理事情,思维方式,不会变的,除非他愿意做出改变。
言顾明握着茶杯的手颤动了下,茶水倾泻在手上,丝毫感受不到痛。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赵格棉自杀后,他明明有机会能跟儿子交谈,安抚儿子情绪多做陪伴,但是因为事业,他选择了放弃当个好爸爸。
现在科创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集团,所有的资产他都交在儿子手里,告诉自己过去这些年他不能后悔,这些就是给儿子的弥补和礼物,他不能想,有时候做事情就是这样,有舍有得。
“爸,你其实最爱的是你自己。”
在面子、自尊、事业面前,什么都可以丢在一旁的。最后什么都有了,才回过头有多余的精力,将目光放在曾经被舍弃的身上,投以关注。
“顾东的事情,是我的错。”言叙川平缓道:“您还年轻,科创应该交还到您的手里,我想去做点别的了。”
一直未开口的言顾明打翻了茶杯,站起身,脸上不复之前的冷静,他开口带着怒意:“科创你做的好好地,你不能因为顾东就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公司数万的员工都靠着你养,你想做什么?”
“我想为自己活。”言叙川站了起来,从谈话到现在一直是客气有礼的,“我不是跟您说气话,跟顾东也没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您身体硬朗健康,完全可以打理科创,公司还有四位副总协助的。”
言顾明气得青筋暴起,可看向儿子平静的目光,又跌坐在沙发上,这一瞬间,如同老了十岁。
妻子自杀,儿子离心。
“爸,早点休息。”言叙川从头到尾都是冷静的,他并不是说气话,而是考虑了许久才下的决定。他跟父亲的立场不同,无法彼此说服自己,不如就这样各自按照各自的原则活着。
从侧楼盘旋而上,楼梯口冬菇的小身子坐在那儿,穿着睡衣,脸上表情平平的,肉爪爪撑着脸蛋,大眼睛望着他。王阿姨站在后面,也不知道两人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言叙川望着冬菇光溜溜的脚丫子,单手抱着人上楼。
“爸爸,是爷爷赶走东东的?”冬菇说是问,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了。
言叙川握着冬菇冰凉的肉脚,这颗冬菇在顾东面前装的乖巧,其实聪明着。他点了下头,这个是事实,抱着人进了卧室,说:“这中间也有爸爸的问题。早点睡,不许偷跑了。”
冬菇塞在被窝里,露出个脑袋,还想着刚才爸爸和爷爷的谈话。
“不睡?”言叙川挑了下眉。冬菇不情愿的闭着眼睛装睡,言叙川也没管,按掉了房间的灯,带上了门。门口王阿姨还在,见到言叙川不好意思说:“我见冬菇睡着了就回去,没成想他跑出来了。”
“没事,阿姨。”言叙川对着王阿姨很客气温和。
两人沿着过道走了几步,王阿姨满脸的犹豫,最后没忍住说:“小言,你别太怪先生了。当时你在医院,我接到管家电话回来的时候,冬菇也在医院,哭的缺水抽过去了。你还记得那个张阿姨没?我听着她跟先生说顾东的坏话,说的不好听,先生可能信了。”
“张阿姨?”言叙川摇头不记得家里有这位保姆。
“这人还是我那时候定下的,没想到是这么个歹毒的人。添油加醋的说顾东坏话就算了,后来冬菇发烧出院后粘我,这人背着我偷偷给冬菇衣服里藏针,其他人一抱冬菇就哭,她一抱冬菇就没事,可冬菇脸上不乐意,我就发现端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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