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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过苟晟的反应，或者继续装疯卖傻，否认一切，或者干脆冷笑一声，摔门下车，直接把他的“黑料”爆出去，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大型犬一样，垂着眼睛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这熟悉的动作让他不禁想起他曾经养过的那只大土狗。

那土狗是他从一个狗肉馆屠夫的手中救出来的，他原本打算养大了就扔出去让他自谋生路，没想到养着养着，就舍不得了。

那时候他还在极限音乐做练习生，公司给了他们住宿补贴，但是为了省点钱寄给母亲，他一直住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平常连个人气儿也没有，但是自从有了那只狗，那小小的一间地下室，几乎在陡然之间就有了活气儿，甚至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每天晚上从公司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小奶狗狗都会摇着尾巴扑上来，亲昵地舔他的鞋面，蹭他的裤脚。后来他长大了，长得比一般土狗都要粗壮，但还是像个二愣子一样，一看见他就四蹄飞奔扑上来，把两只大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如果它心情好，还会伸出大舌头去舔他的脸。

虽然他每次都会嫌弃地扇他一巴掌，说一句：“死狗，滚开！”

但其实他心里是暖的，眷恋的。

无论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有多么苦多么累，只要回到家，看到他的狗，心情都会情不自禁地飞扬起来。所以那么多年，虽然它闯了无数的祸，咬坏过他无数的鞋和裤子，撕碎过他买来揣摩演技的电影杂志，连他这么多年唯一得过的一个最佳新人奖的奖杯，都被他弄到地上，磕掉了一个角，他一直都没有真的生气，只要那只狗可怜巴巴地蹭过来，蹭蹭他的手，舔舔他的脸，他轻而易举就能原谅他。

叶飞澜自己也很诧异，他对那只狗，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

但是，每次它闯祸，他皱着眉训斥它的时候，它都会耷拉着尾巴，垂着脑袋，缩在墙角里，假装自己是一朵无害的蘑菇，浑身散发着“我很委屈”的忧郁气息，不过却时不时抬头偷看他一眼，时时留意着他的情绪，等着他的火发得差不多了，就凑过来蹭蹭他舔舔他，求原谅求和好。

这个路口他要左转，红灯的时间很长。叶飞澜一面不着边际地回忆，一面打开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副驾驶上的苟晟抬起眼睛，飞快地偷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叶飞澜：“……”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微博上最新的一条新闻，眼神不禁一凛。

一个叫X星探的大V号在半个多小时前爆料称——《新晋老鲜肉叶飞澜同性情侣曝光，两人于地下车库车内甜蜜拥吻》。新闻底下的照片虽然模糊不清，但拍摄的角度相当巧妙，对方抓拍的正是叶飞澜倾身过去替苟晟系安全带的那一幕，但是看起来就好像是两人在激情拥吻一样。

叶飞澜为人低调，黑料少得惊人，唯一称得上黑料的就是他早期在组合中唱歌跑调，跳舞走样的经历，后来有关他是同性恋的传闻，也完全是基于“他没有和任何女星有绯闻，也没有交过女朋友”这一点，进行的捕风捉影的、毫无根据的揣测。

在这种情况下，拍到叶飞澜的疑似男友，无疑就成了爆炸性的大新闻。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几乎所有的娱乐八卦和营销号全部都转发或者copy了这一条新闻，粉丝和路人一片哗然，有怀疑的，有咒骂的，不少他和高昊天的CP粉跑到他的微博底下，义正辞严地指责他的“背叛”。

叶飞澜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嘴角也绷紧了。

这时候红灯终于转成了绿灯，叶飞澜把手机丢进苟晟怀里，踩下油门，一打方向盘：“你干的？”

他很难不怀疑。

这么多年，因为他身上的料少，别说私生饭了，黄牛、狗仔都很少遇到，对于靠猛料拿钱的狗仔来说，长期蹲不到新闻意味着没有钱拿，没有饭吃，所以几乎没有狗仔会在他身上死耗。

但是昨天苟晟才成了他的助理，今天就装疯卖傻佯作听不懂什么叫安全带，他一时不耐烦给他系了个安全带，就那么“恰到好处”地被人拍了，爆出去。

如果说和苟晟没关系，那未免也太巧合了一点儿。

其实苟晟并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微博，他听月老唠嗑过，也在镜湖仙子的乾坤镜里看到过，这几天他也偶尔会听人谈论一耳朵，虽然一知半解，但也明白和新闻之类的有关系。只是这个词在他脑海里还无法形成系统的条件反射，所以叶飞澜一提到“微博”，他下意识地还是按照他更熟悉的方式去理解了。

等到叶飞澜发火，他才蓦然想起，微博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叶飞澜说“再不老实就滚”。

作为一个被叶飞澜养了十二年的老狗，他对叶飞澜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他虽然轻易不会说什么狠话，但是绝对说到做到。

所以他一个字都没敢再说，期盼着叶飞澜的火气下去，他再说几句软话讨好一下，应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但是他没想到，叶飞澜刷完微博，仿佛更生气了一点。

作为一只懂得察言观色的狗，没什么人比他更了解叶飞澜的微表情了。他皱眉大声吼它的时候，说明他生气了，但也仅仅是生气了而已，脾气发出去了，一会儿就好，但是当他眉头紧皱、薄唇紧抿，说话声音冷淡，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说明他真的火了，两三天不搭理它都有可能。

苟晟心中“咯噔”一下子，拿过手机扫了一眼。虽然满屏的横排简化字看得他十分不习惯，但还是连蒙带猜勉强弄懂了意思，况且旁边的配图他看得清清楚楚，图中“疑似拥吻”的两个人，正是叶飞澜和他本尊。

他放大了图片，虽然他明知道叶飞澜什么也没做，但是照片上的叶飞澜微微垂着眼睛替他系安全带的样子……不耐烦中却带着一点点温柔，就好像是真的要低头吻他一样。

他不由想起那天拍摄的时候，叶飞澜亲吻他的触感。叶飞澜整个人的气质很冷很硬，但他的嘴唇却温温的、软软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荷尔蒙和轻柔兰花香混合的味道，让他有一种扑过去狠狠舔他的嘴唇的冲动。

想着想着，苟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丹田，紧接着下腹一热，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脑子因为缺血而处在一种诡异的晕眩的状态中，精神状态却说不出地亢奋。

叶飞澜刚才问他什么来着？你干？

他记得月老说过，干这个词含义十分丰富，用作名词可以表示干燥、盾、个数、崖岸水边等等，用作动词更是有无穷的意义，比如说触犯冒犯，比如说追求求取，比如说“做”……

每当这个时候，月老都会撸着胡须，眯着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是也。”

难道……叶飞澜说的是“你冒犯我”的意思？还是“你追求我”的意思？亦或者是……你想和我“做”的意思？

不管主人为什么会问他这个，不管主人听了会不会不高兴，作为一只狗，诚实是必须的。

所以，苟晟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地回答：“我干。”